第十八章 曙光
沙漠的夜，浓黑如墨。
四周的一切都陷入无边的混沌，像是沉浸在万米的深海，与世间万物相互隔绝。
唯有程默的眼前爆发出阵阵耀眼光芒，那是威震天漆黑的机械躯体之下，绽放出的流水一般的炫目色彩，似有融金在其表面流动，又像火焰在全身燃烧。
所有人都看呆了。
程默：“你做了什么？！献祭了自己的队友？你还有做人的底线吗？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？！”
元始皇的身体收容于威震天的机械躯体内，用他自己的四肢控制着威震天的四肢，只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，咬牙切齿道：“这可不是献祭。这是解禁。他本来就不是人类，只是有着人工智能的义体而已。”
“啊？”
程默一时感到无比困惑。
义体？
可他不是智力低下，和几岁孩童没有区别吗？
忽然间。
他反应过来：恰恰因为威震天是人工智能，才会被元始皇限制智力！
程默还在诧异之时，元始皇的脚底喷射出高热气体，在反作用的加速下，转瞬间就穿越过数十米的距离，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落地时。
庞大的身躯让大地都为之震颤。
元始皇：“能把我逼出这个形态，你算是头一个，”
程默临危不惧，打量着元始皇浑身的光芒，评头论足道：“原本的威震天多霸气啊，你把它搞成这样，说明你的审美还有待加强。”
元始皇：“还有其他遗言吗？”
程默：“有。我想请你吃点东西。”
元始皇：“什么？”
程默：“吃我一剑！”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鲜红与银白的臂剑已如一抹火烧云，在黑暗中向威震天胸膛处的元始皇面门挥斩而去。
然而。
今时非同往日。
早有防范的元始皇，没有再次被偷袭，反手挥出巨刃，轻描淡写地斩断了迎面挥袭来的这一剑。
断裂的剑，跌落在地。
程默不敢置信：“又来？！”
黑华佗与一众应急小组姗姗来迟，各自亮出十八般武器，沙尘暴般向程默涌去，却被元始皇出言拦住。
“好久没活动筋骨了。今天就让我好好跟他玩玩吧。”
众人纷纷退下。
程默再次出剑。
他用这柄断剑，将练习过无数次的剑法一一使出。
龙破斩！
剑刃风暴！
神灭斩！
交手不过十个回合。
满地都是断剑碎屑，而程默的肩膀已空空如也。
元始皇的双眼里满是充满力量的兴奋：“不够打，不够打！你还有什么招数？”
程默浑身颤抖。
怎么会这样。
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，明明都已经快要成功了，怎么突然间，胜负竟颠倒了过来？
元始皇的精神越来越亢奋，如同注射了兴奋剂，语速越来越快：“回溯啊，你不是还能再回溯一次吗？让我看看回溯时间之后你又能逃到哪里去？”
程默攥紧左拳。
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，他的确还能再回溯一次。
只是。
回溯了又有什么用？
能够反杀元始皇的机会仅此一次，错过了就不会再有，即便回到过去，元始皇也不会再露出相同的破绽。
程默缓缓松开手。
低下头。
“是我输了。”
元始皇：“没劲没劲。我才刚开始喜欢上这副A级的义体，你怎么就认输了？啊啊——”
他以夸张的姿态，将自己的双臂打开，舒展全身。
伴随着机械零件转动的声音。
威震天的身躯各处，都架设起隐藏的大口径枪炮，枪管预热，发出刺眼的红光。
元始皇：“看好了！”
话音刚落。
震天的开火声响彻天际，宛若咆哮不止的雷霆。
连发机关枪将子弹高速射向夜空，哒哒哒声中，金色的弹壳掉落一地；
火焰喷射器吐出数十米长的火龙，在黑暗里张牙舞爪；
高能激光更是如劈天开地一般，从沙漠地表贯穿到万米高空，即便身在数百公里外都能见证这一壮观的景象。
直到这时。
程默才终于记起，银手曾经说过，有一种比S级义体还要强的A级义体，使用它的人有振山撼地的能力，只是从来没人亲眼见过它。
既是义体。
又不是义体。
这句话当时听起来不可思议，可现在一看，指的不正是威震天吗？！
程默不禁感叹。
这次是真的黔驴技穷了。
他再也没有任何招式能够翻盘了。
在亲眼看见叶小白的背叛后，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留念了，当下最好的结局就是，以自己一个人的死，换来银手与飞鸿的安全。
他低头道：“杀了我吧。”
元始皇却不由分说地掐起他的喉咙，将他抓到半空中，看着他渐渐窒息、看着他无助地挣扎反抗，脸上浮现起残忍的笑意。
“你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，现在竟然想一死了之？我若真一剑杀了你，岂不是太便宜你了？”
元始皇将程默摔在地上，溅起满天的沙尘。
程默用仅剩的左手捂着喉咙咳嗽。
元始皇又用威震天的脚，狠狠地踩在程默的太阳穴上，如同碾压一只烟头，直到把程默整张脸都踩进沙地。
“来啊，继续回溯啊。你不是很能跑吗，怎么不跑了？”
程默几近窒息，无法反抗，左手死死攥紧一捧沙土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松手。
元始皇：“哦，有话要说是不是。来，说给我听听，是求饶呢，还是求死呢？”
他提起程默，像提起一条断裂的脊椎骨。
程默的身体悬在半空，死死地盯着元始皇。
元始皇：“说话。”
程默积攒全身的力量，猛地吐出一口痰，吐到元始皇的脸上。
“呸！你的脸皮比我想的还厚，明明是个暴君，还敢自称明君？元宇宙在你的统治之下，迟早会灭亡。”
威震天的胸膛中，喷洒出水雾，将元始皇脸上的痰清洗干净。
蒙蒙雾气中。
一双异常平静的双眼，死死盯着程默。
“我改主意了。我决定饶你一命。”
黑华佗连忙出声提醒：“圣上！星星之火，可以燎原，任何威胁都要斩草除根啊！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！”
元始皇阴沉道：“杀人，不如诛心。”
程默听着这阴森的声音，浑身寒毛直立，闭上眼睛，不知对方会怎么处置自己。
沙漠中心，根根光柱映亮夜空，一时间宛如白昼。
银手昂着头：“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……一定是程默在和敌人战斗！叶小白都去救他了，我们怎么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？！”
说着就往战场中心赶去。
银手回过头：“你怎么不跟我一起？”
飞鸿默默地后退半步。
银手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飞鸿：“我不会去的。去了就是白白送死。”
银手：“啊？那天程默问你想不想解散，你说要逃一起逃……我还以为你不怕死。”
飞鸿：“我怕死。我比任何人都怕死。”
银手：“你是不是忘记了，是谁把你从绿洲食尸鬼的手里救出来的？又是谁给了你活下去的勇气？你以为程默真是要打你那三耳光？他是为了唤醒你啊！现在轮到他需要帮助了，你就打算这么报答他？”
银手满腔激昂。
飞鸿的声音格外冷静：“正是因为他让我知道活下去的意义，我才不能辜负他，白白去送死。”
夜太黑。
黑到银手都有些看不清飞鸿了。
银手：“好。好。那我一个人去救他。”
二人不欢而散。
银手孤身一人，逆着风沙，去往战场中央。
黑夜中的沙漠。
一道身影疾速接近战场。
元始皇：“猜猜谁来了。”
程默抬起头。
他最担心的是银手与飞鸿，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自作聪明地赶来，那就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然而。
来者并非银手。
也不是飞鸿。
那道疾速接近的身影背后，赫然有一道笔直的长影，末端还飘荡着丝絮状物。
是程默再熟悉不过的那杆红缨枪！
几个呼吸间，叶小白就已赶来。
程默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叶小白露出不解的神情：“你在和我说话？”
程默：“啊？”
叶小白：“我认识你吗？”
程默设想过很多次与叶小白的重逢。
如果这一仗侥幸打赢了，自己是否要装作从未撞破卧底一事，和她继续从前的流浪生活？
又或者，如果这一仗打输了，自己难逃魔爪，叶小白看见自己的尸体时，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疼？
可程默从未想过，叶小白开口后的第一句，竟是冷冰冰的“我认识你吗”。
难道那些笑，那些眼里的光，真的都只是逢场作戏吗？
元始皇：“从前那个的叶小白已经死了，现在的她，是我的得力干将416。”
程默没有在意元始皇说了什么。
他怔怔地看着叶小白。
她湛蓝色的双眼清澈明亮。
细看之下。
似乎与从前不同，具体是哪里变了，一时间又说不清楚。
元始皇下令道：“伤他，但不要杀他。”
叶小白点头。
她冷漠地挑枪，明晃晃的银色枪尖向程默刺去。
叶小白的枪，一向速度极快，如同初见时那般，又一次让程默避无可避。
枪还是那杆红缨枪。
而人已不是那时人。
扑哧一声。
程默像被扎穿的气球，飞溅出一地鲜血。
接着。
这杆红缨枪如同暴雨梨花，九九八十一枪，将程默赤裸的上身扎得全是窟窿，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处要害，不伤及性命，展现出一个顶级杀手的专业素养。
程默跪倒在地。
怔怔地望着叶小白，嘴里满是腥血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。
元始皇：“没想到吧，你朝思暮想的叶小白，竟然是我派去的卧底。”
程默咬牙：“我知道。”
元始皇走到血泊中。
睥睨程默。
“哦？那你一定也知道，叶小白是为了救你，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吧？”
程默：“什，什么？”
元始皇笑：“啧啧。我就喜欢看你震惊的样子。你不会以为她原本就是毫无感情的卧底吧？你不会觉得她和你相处那么久，一直都是冷血的吧？哎呀，要是让她知道，一定会难过死的……哦，我忘了，那个会因你而难过的叶小白，早就已经死掉了。”
程默：“她不是还活着吗？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
元始皇：“你这么聪明，既然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，就肯定能理解我在说什么。”
程默：“你是说，华佗和黑华佗？”
元始皇：“我不在乎你给她们取名叫什么。我只想让你知道，我能够修改一个人的意识，使其分裂为相反的两个人格。而你认识的叶小白人格，已经被我抹杀了。”
所以。
此刻手握红缨枪的，并非叶小白，而是纯粹的416。
程默：“你简直是恶魔！不仅杀了威震天，还杀了叶小白？！”
元始皇：“这是她主动要求的。”
程默：“胡说八道！她怎么可能主动求死！”
他拼尽全力想要起身反抗。
剧烈的动作使得浑身伤口崩裂，泵出一股股滚烫的热血。
元始皇俯下身子。
凑到程默耳边。
“因为啊。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你，才会愿意为你而死。”
只这一句话。
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程默，忽然就像熄灭的油灯一般，眼里不再有光芒。
头颅渐渐低垂。
身体缓缓佝偻。
他成了一块不会说话的枯石。
天地间陷入长久的平静。
416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。
黑华佗拍手叫绝：“好一个杀人诛心！”
元始皇：“还不够。”
黑华佗：“这还不够？”
元始皇：“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。”
黑华佗：“还能怎么折磨他？”
说话间。
又一个身影疾速靠近过来。
元始皇眯起眼：“来得正好。”
他纵身一跃，飞驰而起，眨眼间就单手把银手捉了回来。
银手看到血泊中的程默，大喊道：“不要死啊！我来救你了！”
元始皇：“对，声音再大点，把他叫醒。他不醒，我怎么诛他心？”
银手连忙噤声。
元始皇伸出另一只手，紧紧嵌住银手的左臂，逐渐加大力度撕扯，银色的金属臂很快就因承受不住力量而开始发生形变。
银手疼得面目扭曲，却死死咬着牙，一言不发。
元始皇：“继续喊啊。”
说着。
银色的左臂内部发出电线炸裂、金属疲劳断裂的声响，下一秒，整条手臂都被生生扯断下来，肩膀处闪烁着噼啪作响的电火花。
银手疼得脸色惨白，满头都是汗，硬是一声不吭。
元始皇开始拆卸银手的另一条手臂：“你就这么想死吗？”
银手死死咬着牙。
又是一阵电光霹雳。
他终于因难忍的疼痛而昏厥过去。
元始皇：“没劲。”
随手把断臂的银手丢到一旁。
直到这时。
程默才缓缓抬起头，茫然地看着这一切，眼眶中淌出鲜红的泪：“你……都做了些什么？！”
元始皇：“你醒啦。”
程默：“你为什么要伤害银手……他是无辜的……他是无辜的啊！”
元始皇：“很难理解吗？我想让你在死之前，受到最大的痛苦。”
程默的声音颤抖：“你真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变态。”
元始皇回望四周：“我是变态吗？”
黑华佗答：“圣上是明君！”
接着，应急小组齐声答道：“圣上是明君！”
416也说：“圣上是明君。”
元始皇又回过头，捏起程默的小脸：“看到没，我是千古无一的明君。你还有遗言吗？”
程默：“有。”
元始皇：“哦？是求我给你个痛快吗？”
程默：“是关于卧底的事。”
元始皇：“你的叶小白是卧底，还用三番五次地说吗？”
程默：“不。”
“黑华佗是我派的卧底。”
元始皇先是一愣，接着哈哈大笑，黑华佗也大笑，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笑。
笑声中。
程默冷静地说：“你既然知道，有华佗和黑华佗的存在，怎么确定，自己身边的人，是你的黑华佗，而不是华佗呢？”
元始皇：“你说的那个华佗，早就死于一场自爆。”
程默反问：“死的那个，难道不是黑华佗吗？”
元始皇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若是在元宇宙里，他可以随时查看记忆来确定身份，但此时在沙漠之中，他还真的没有办法来鉴别。
黑华佗注意到元始皇的表情变化，也渐渐笑不出来了，慌忙跪地自证：“圣上？您怀疑我？！我忠心耿耿地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，您可是亲眼看见的啊！当初您说，吸烟是个坏习惯，让我在离心时戒了，我到现在都没再抽过一支烟啊！我是真的249啊！”
元始皇死死盯着黑华佗的眼：“如果你是戒了烟的真249……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嚼泡泡糖？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？”
黑华佗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。
连忙吐掉嘴里的泡泡糖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元始皇一言不发。
缓缓举起了手中流光溢彩的巨刃。
程默又说：“你先别急着清理门户，还有这些黑衣人，他们也是我派出的卧底。”
应急小组：？
元始皇又一次开始笑。
笑得手中的巨刃都一并震颤。
他反问：“你真以为，我会在乎他们是不是卧底？”
程默：“你当然在乎。”
元始皇：“笑话！整个元宇宙都在我的统治之下，你真当我会在乎这些人忠不忠心？！你真觉得安排几个卧底，就能掀起什么风浪？”
巨刃一挥。
七彩的眩光划破黑夜。
沙漠中原本站着的人，接连倒下，到最后，只剩下元始皇和416还站着。
各个死相惨烈。
因身高不同，有些是尸首分离，有些是拦腰斩断。
满地的黄沙很快被鲜血浸染，成了一片殷弘的血池。
程默：“你果然是个暴君，连自己的手下都杀，何况其中有一些人不是卧底。”
元始皇：“宁可杀错，绝不放过。好了，轮到你了。”
巨刃高悬于程默的头颅。
“这次遗言说完了吧？”
程默叹了一口气：“你知道吗，我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对手，以往不管遇到什么危险，我都能够用时间回溯摆平一切。唯独你是个例外。”
元始皇：“提醒一句：拍马屁也保不住你的小命。”
程默：“让我说完吧。在与你对决时，我的时间回溯能力，一直是副作用，无论我怎么回到过去，你都能和我一起保留记忆，这种情况下，与其说是我有回溯能力，倒不如说是你和我都有回溯能力。”
元始皇：“知道自己因何而死，也不算是死不瞑目了。”
程默：“你知道吗，以前我玩过一些难度很高的游戏，里面的BOSS无法战胜，我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读档重新打，对我来说，我可以死一万次，但是这个BOSS却只能死一次。长久以来，我都是处于这种不公平的规则之中。”
元始皇：“可惜你遇见了我。”
程默：“是啊。我曾经迷茫过，挣扎过，绝望过……我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战胜你。”
漆黑如墨的夜。
忽然起风了。
程默在风中攥紧左拳。
只是片刻。
狂风就已在耳旁呼啸。
他挣扎着站起身，借着狂风之势，奋力地挥出一拳。
元始皇一动不动，用自己的钢铁铠甲硬接下这一拳，笑道：“哈。明知道伤不了我，却还是要挥出拳头，你就这么喜欢逞一时之勇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，现在，你可以安心地上路了。”
程默摇摇头。
他说。
“我可没有逞一时之勇。该上路的人，是你。”
元始皇狂笑不止：“既然你的嘴这么硬，刚才就不该用拳头攻击，而该用你的嘴巴！”
程默保持着挥出左拳的姿势。
他缓缓闭上眼。
狂风逆流。
死者苏生。
银手与叶小白倒退着离开此地。
元始皇卸下外骨骼装甲，变回身着龙袍的模样。
名为时间回溯的海绵，在程默的竭力压榨之下，终于挤出了最后一滴水。
时间回到图穷匕见的前一刻。
所有人的伤都已痊愈。
黑华佗与威震天在几步之外，黑衣人也相隔甚远，上一次，程默就是在此时出剑的。
元始皇从怀中取出弯刀，狰狞笑道：“想逃是吧？隐忍了这么久的第七次时间回溯，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大作为呢，没想到只回溯了这么短的时间。看来，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。”
程默伸手抹去鼻血。
目光一冷，反问道：“你，还有什么遗言？”
全场哗然。
纵然是以军事素养著称的应急小组，都不禁为程默的狂言而倒吸一口凉气。
元始皇怒极反笑：“只要十秒钟，我就会让你死无全尸。”
他缓缓张开双臂，眼中爆发出足以照亮黑夜的光芒。
银手：“你察觉到了吗，时间又回溯了。”
飞鸿：“嗯。”
银手：“程默现在还身处险境之中，我得立刻去救他。”
飞鸿：“回溯前，你成功救下了他？”
银手：“不……我记得不太清楚，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。”
飞鸿：“那你还要再去送一次死？”
银手：“我不能见死不救。”
飞鸿：“随便你。反正我是不会去白白送死的。”
二人再次不欢而散。
银手又一次孤身逆行。
十秒过去。
元始皇仍保持着展开双臂的姿势，本该原地解禁的威震天，此刻浑身闪烁着高频率的红光，久久静止不动。
夜风轻轻吹过。
四下一片寂静。
元始皇：“怎么回事？它为什么是过载状态？！”
程默：“哈。看来不只是你可以保留记忆，威震天也可以啊。”
元始皇醒悟过来：“原来是你？！时间回溯前的那一拳，你一定是注入了如同病毒般的大量数据，才会让它的人工神经网络过载崩溃！”
程默：“让我看看吧，离开威震天，你的战斗力还剩多少。”
元始皇心中方寸大乱，胡乱挥出弯刀：“受死！”
程默以红白臂剑轻巧地迎刃而解。
元始皇：“再来！”
他疯狂出刀，左挥右砍，空气中留下数道残影。
狂风般的攻势，被程默一一化解。
“你的这把刀，看起来没有威震天的锋利啊。”
元始皇：“闭嘴啊！！”
二人战至白热化，几乎不分胜负，程默甚至隐隐占据了上风。
元始皇心态爆炸，咆哮道：“怎么会这样？！你们愣着干嘛，来帮我啊！”
应急小组蠢蠢欲动。
程默环顾四周，以更大声的怒吼，压过元始皇的咆哮：“他杀过你们一次了！你们不长记性吗？还敢替他卖命？！”
吼声在沙漠中回荡。
沉默中。
应急小组面面相觑，迟疑片刻后，纷纷驻足不前。
元始皇：“249，你呢？！”
黑华佗没有说话。
像是路遇凶兽一般，默默地后退几步。
元始皇面目狰狞：“好啊，好啊！你们果真都是叛徒！等我杀了1997，就要把你们一网打尽！”
程默横剑拦在元始皇的身前。
“我不会允许你再滥杀无辜了。”
元始皇内心大乱，一时间竟无从招架程默的攻势，短短数十招，就已经败下阵来，浑身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，龙袍上沾满猩红的污血。
他单膝跪倒在地。
大口地喘息。
“我离永生只差最后一步了，为什么，为什么我要命丧于此？！”
程默：“是你亲手葬送了自己。”
元始皇不说话。
以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程默。
程默：“时间回溯前，我本来必死无疑，只怪你一心想着杀人诛心，妄图用言语摧毁我的心智，才让我从你的话里，找到了反败为胜的办法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当时你说，叶小白是真的喜欢上了我，才会愿意为我而死。”
“这又如何？”
“你果然无法理解。你的这句话，让我想起在此之前，叶小白曾经对我说过，如果换做是她身陷险境，她相信我一定会舍命救她……你能理解么？她为什么愿意相信我会牺牲自己去救她？”
“因为那可笑的感情。”
“不。她相信我会救她，是因为，她自己就是甘愿牺牲的人。如果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，那她绝不会相信我会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。同样一个世界，在高尚之人的眼里是光明的，在卑劣之人看来却是黑暗的。那么，你觉得，一个疑心极重的人，满脑子想的都是威胁、卧底，他愿不愿意百分百信任自己的手下？”
元始皇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。
“有一次，我随口瞎编，说眼角有痣的陈永仁是我派出的卧底，后来又改口，说眉心有刀疤的人才是真卧底，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你的队伍之中了，说明你真的起了疑心，把他们处理掉了。”
元始皇：“瞎编？你是说，他们两个不是卧底？可他们的行为举止分明有古怪。”
“你看。你果然不会百分百相信自己的手下。我再多说一句：回溯前，你杀的那些人，没有一个是卧底。”
“不可能！那他们为什么现在要背叛我？”
“回溯前，你亲手杀了他们一次，他们记得清清楚楚，你还指望着他们继续对你忠心耿耿吗？你这样一个残暴的人，真觉得自己能够培养出忠诚的手下吗？”
夜色昏沉。
冷风阵阵。
元始皇的脸上，尽显颓势，自嘲道：“真是讽刺。因为能在时间回溯后保留记忆，我无数次占据上风，最后却同样因为保留记忆，惨遭众叛亲离、落入败局。”
程默：“还有更讽刺的呢：你本想诛我心，最后，却诛了自己的心。”
元始皇的身体在夜风中颤抖。
他已无力反驳。
程默高举臂剑。
终焉审判即将到来。
然而。
元始皇却忽而发笑。
寂静的夜里。
笑声愈发的大。
“我命不该绝，命不该绝啊！”
程默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，一剑落下，即将斩首之时，眼前竟忽然闪过一道银影，硬是挡住了这一剑。
银影落定。
红缨飘散。
程默缓缓回过头。
是416。
元始皇捂着伤口，弓腰后退远离：“哈哈哈，天不亡我，天不亡我啊！其他人都是叛徒，唯有416是绝对忠诚，现在的你已经无法再回溯时间了，我倒要看看，你还能往哪逃？！”
416目光冰冷。
手中红缨枪以极快的速度出击。
程默在与元始皇一战中，已将体力消耗大半，本就不敌416的他，此刻更是节节败退，落入下风。
几个回合下来，身上就已多出数道血淋淋的贯穿伤。
他几乎快要无法站立，勉强倚着臂剑，才没有倒下。
站在荒漠中。
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他失血过多。
心跳极快。
身体本就不堪回溯时间带来的重荷，现在又平添数道伤口，已经到达了崩溃边缘。
视野中的万物都越来越黑。
程默只看得到416了。
416面若寒霜，提枪走近。
程默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被这杆命中注定的红缨枪捅穿喉咙的景象了。
他暗自叹息。
只怪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，明明有机会一击杀死敌人，却为了诛心，而错失良机。
一切都已不可挽回地走到了这一步。
耳旁枪风呼啸。
竟又传来一声正气凌然的呐喊：“住手——”
程默疲倦地再次睁开眼。
银手已挡在自己的身前，质问道：“叶小白，你在做什么？！你不是说要救他吗！”
叶小白无视质问。
反手一枪刺出。
银手堪堪用手臂挡住，眼里满是诧异：“你疯啦？！”
程默用虚弱的声音提醒道：“她不是叶小白……她是416……”
元始皇捂着伤口，坐在一旁，指挥道：“杀了，都杀了！一个活口不要留！连同那些叛徒一起杀了！”
银手立马悟道：“你是说，她是黑叶小白？！那叶小白去哪了？”
程默无力解释。
元始皇大笑道：“叶小白已经死了！”
刚一笑出声，伤口就绷不住了，疯狂大出血。
他连忙严肃不笑。
银手在震惊中与416展开对决。
兵器向来是一寸长一寸强，程默凭借着臂剑还能勉强和红缨枪过上几招，而银手徒有一双S级的手，别无兵器，见面只是几个回合，就已被打得遍体鳞伤，电光闪烁不止。
程默挣扎着起身，挡在银手身前：“他是无辜的，杀我就好了，不要杀他。”
银手苦笑：“他们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元始皇：“谁说不会？”
程默：？
元始皇指着银手说道：“你，亲手把1997杀了……把程默杀了，我就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银手：？
程默大喜过望：“你杀了我吧！快杀了我！”
银手：“不，我做不到……我不可能对你下手。”
程默：“不管你杀不杀我，我都注定要死！既然如此，为什么不多活一个？老弱病残团不能团灭啊！”
银手：“我宁可死，也不愿为了活命而对队友下手。”
元始皇大笑，拍手叫绝：“太好了，多来点，我就爱看这种苦情戏码！”
刚一笑出声，伤口又绷不住了，疯狂大出血。
他连忙严肃不笑。
“罢了罢了。还是都杀了吧。”
话音刚落。
大地忽地开始震颤。
脚边的千万颗黄沙震动不止。
空气中隐隐传来绵延千里的杀喊声。
元始皇：“是幻觉吗？”
不多时。
不远处，隔壁沙丘之上，出现了一道人影。
元始皇：“哦，原来是你的救兵。”
黑暗中。
飞鸿振臂高呼：“杀！”
元始皇本想笑，又临时憋住，忍笑道：“好啊，自投罗网，倒省得我特意去找了！”
银手气得直跺脚：“你！你倒不如老老实实躲着，怎么非挑这个时候，一个人来送死啊！”
程默苦涩地说：“是我连累了你们。”
黑暗中。
飞鸿目光如炬：“我可不是一个人。”
他的身后，茫茫沙漠中，无数光影闪动，一个又一个流浪者穿过他的身旁，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，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向着战场中心赶来，每个流浪者的嘴里都呐喊着“杀——”，这些声音汇集到一起，震耳欲聋，响彻天际。
元始皇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。
他在震天的杀喊声中，急迫道：“快，快杀了1997！”
416攥枪。
元始皇：“我要你快点杀了他！听不懂我的命令吗？！杀了程默！”
416紧紧攥着枪，却迟迟没有动作。
银手又惊又喜：“他从哪找来的这些帮手？！”
程默远远望去。
沙丘上。
这些流浪者，怎么有些眼熟？
胸口有道疤的……是S314？！当初他在沙漠里差点饿死，程默见状，二话不说分了一半的食物给他，其实也就是一口生肉和半瓶水，他说改日定十倍奉还，程默笑着拒绝，说我帮你又不是图你报恩。
手里握着双刀的是S159，他在绿洲探索时被食尸鬼群包围，程默路过听见呼救声，连忙出手相救，获救后他感激涕零，说期间路过数个流浪者，但没有任何人来帮他，只有程默一个人，明明战斗力很弱还舍命相救。
就连擎天柱、副队长都和他的队伍一起来了。
程默看着黑暗中依稀可见的人影。
心中热血沸腾。
当初他独自离开驻地的时候，曾对着晨曦发誓，迟早有一天，自己会变强，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刮目相看。
就是今天了！
每一个流浪者都是无关紧要的星火，但当他们聚到一起，就成了不可抵挡的滔天大火，足以焚尽一切黑暗。
杀喊声中，他们与程默一起，奋不顾身地同416战斗，同元始皇战斗，一个倒下，另一个补上，前赴后继地奔入战场。
416渐渐败下阵来。
元始皇头破血流、千疮百孔，口中直呼：“我要杀光你们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脸上就挨了极其响亮的一巴掌。
热烈的气氛高涨。
应急小组里，有个人见状，没忍住，跟着一起喊了一声“杀”。
黑华佗猛瞪他。
那人连忙噤声。
下一秒。
整个应急小组都回瞪黑华佗，齐齐爆发出呐喊道：“杀啊！”
接着全体冲元始皇扑去。
黑华佗看清局势，也喊道：“等等我！算我一个！杀啊！！”
长夜落幕。
元始皇倒在血泊中，面目狰狞地说：“如果不是我的人民背弃了我，我绝不可能会输。”
程默遗憾道：“并非是他们背弃了你。而是你背弃了你的人民啊。”
一代始皇帝，大势已去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，被彻底淹没。
黑暗统治的沙漠，终于重现曙光。
旭日初生。
东方既白。
战争胜利。
众人在欢呼声中，将程默称为英雄。
程默却一反常态，目光扫过流浪者、黑华佗、应急小组，推辞说：“我不是英雄。元始皇视人命为草芥，危害天下苍生，反抗他的残暴统治是所有人的心愿，如果非要说，也只是时势造就了我这个英雄，换做任何人在这里，都能做到。”
银手笑道：“你太谦虚了！”
沉默片刻。
银手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程默。
程默：“你在等什么吗？”
银手：“在等你说那句话。”
程默：“哪句？”
银手：“那句啊，就是那句。”
程默挠挠头，不好意思地笑道：“哪里哪里。”
银手心满意足：“这才对嘛！”
二人相视而笑。
在飞鸿的搀扶下，程默对前来帮忙的流浪者们一一道谢。
银手在飞鸿身后跟着：“我还以你不会来呢。”
飞鸿：“我只说我不会白白送死，可从没说过不救程默。”
银手：“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多流浪者的？”
飞鸿：“说来也怪。我本来只打算找几个就来帮忙，谁想到，随便遇到个流浪者，一问就是被程默帮过，再问就跟着我一起来了。”
银手：“他们知道你说的程默是谁？”
飞鸿：“怎么不知道？这么大的沙漠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，除了程默，还有第二个人吗？”
银手哑然。
望着晨曦下程默的背影。
明明因伤而佝偻，看着却格外高大。
黑华佗举手。
程默：“不用举手了，已经知道你投降了。”
黑华佗搓着手，欲言又止：“那什么……上次见面，你说你有烟……不知道这次……”
程默笑着会意：“我骗元始皇说你是华佗，你总不能把自己也骗了吧？你人格分离了，又没有烟瘾，怎么会想抽烟？”
黑华佗：“你真当烟瘾这么好戒啊？”
程默只好从裤兜里摸出那支没来得及送出的、珍藏许久的卷烟：“沾了点血，不要紧吧。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
黑华佗一看到烟，两只眼睛就开始发光，当作宝贝似的叼在嘴里，扫视一圈后，以程默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，笑嘻嘻地问：“有火吗？”
那一刻。
程默忽然噎住。
半天没说出话。
摆了摆手。
“你……去问问其他人吧。”
往日空旷荒芜的沙漠，今天难得热闹了一回，两伙人化敌为友，聚会一般喧闹不止。
嘈杂声中。
程默独自走到元始皇的身旁，那身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袍，如今已变得支离破碎。
他坐在沙丘上。
望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。
元始皇浑身是伤，躺倒在红沙中无法动弹，明明败局已定，却依旧怒目圆睁：“你还想羞辱我？不如直接杀了我！”
程默摇头。
“我只是想知道，事已至此，你会感到后悔吗？”
“笑话，我后悔什么！”
“你身为元宇宙的统治者，明明可以带领人民走进一个光明的时代，却妄图追寻永生，犯下诸多罪孽，以至于葬送了自己的一切……你真的没有丝毫忏悔吗？”
“你想审判我？”
元始皇挣扎着想要起身，却使不上半点力气。
“就凭你也想审判我？可笑！如果身为元始皇的人是你，看着愚昧的人民，你一样会选择独裁，看着肉体一点点腐坏，你一样会追求永生！别在我的面前假惺惺地装作什么正义之辈了，你和我的区别只在于，你从来没有得到成为我的机会！”
程默：“我没有称帝的野心。我不像你，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。”
元始皇忽而发笑。
他死死盯着程默的眼。
“是么？”
“是。”
“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？那你告诉我，食尸鬼在你眼里是什么？难道不是低劣下贱的存在吗？我和你们的区别，就像你和食尸鬼之间的区别，你不会因杀了它们而后悔，我亦不会后悔。”
元始皇气息奄奄，眉眼里却满是高傲。
程默：“我后悔。”
元始皇：？
程默：“每每想到我曾经杀过的食尸鬼，他们都是我的同胞，如果不是因为注射了药物，他们本能够活成正常人的样子，像我一样能够说话，能够悲伤，能够欢笑，而我却杀了他们……我比任何人都要后悔。”
元始皇：“装模作样。如果你真的感到后悔，怎么不回溯时间去解救他们？”
程默：“我一直疲于逃命……如果有机会，我会救他们的。”
元始皇使出浑身力气，伸出血手，试图掐住程默的脖子：“你没机会了，因为我会将你千刀万剐，将你撕碎了喂给食尸鬼，我要让你尝尽永世难忘的痛苦，我要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直到最后。
彻底消散在尘世之间。
程默又走到416身旁。
缓缓蹲下。
看着这张和叶小白一模一样的脸，一时间竟有些恍惚，险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。
温情的叶小白人格，是416卧底时的伪装吗？
又或者，刚好相反？
冷漠的416人格，才是叶小白用于自保的伪装？
程默长叹一声。
他忽然注意到，416的怀里，露出与其衣服颜色不搭的一片衣角。
皱起眉。
缓缓抽出。
那块布，不是416的衣角。
而是他在离开元宇宙后，用自己的衣服所画的星空。
明黄色、湛蓝色、深黑色的线条，歪歪扭扭，汇成一副绚烂而又迷幻的星空。
其中最大的那颗星星。
颜料被水滴打湿晕染，现已是模糊一片。
程默握住星空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怎么会在你手里？你到底是谁……416？还是叶小白？”
416沾满沙尘的眼睛缓缓睁开。
湛蓝色的眼里倒映出清澈的天空。
416气若悬丝，轻声地说：“你认错人了。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。”
程默镇静地点头。
416：“不过，她托我给你留了几句话。”
程默：“什么？”
416面无表情地复述：“她想知道，为什么你要叫她叶小白？其他人都有形象的称呼，为什么，只有她是叶小白？”
程默渐渐无法保持冷静，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：“因为我……我其实很笨，我想不出比叶小白还好听的名字。”
416毕竟不是叶小白。
她丝毫不在意程默的情绪变化。
更不在乎程默的回答。
只是默默履行着叶小白最后的交代。
“和你在元宇宙里共同度过的那些时光的最后，她说，她想要天上的星星……”
程默惊道：“等等，等等。元宇宙里的叶小白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吗？她怎么会知道星星的事？”
416没有说话。
程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：“所以……陪在我身边的，一直都是真的叶小白？和我接吻、和我逛画展、和我看电影的，都是叶小白？”
他浑身忍不住地颤栗。
好几次想要开口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。
最后，终于鼓足勇气，试探着问道：“那……那句话，她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，才会喜欢我……是叶小白的人格对我说的，还是以你的人格对我说的？”
416：“很重要吗？”
程默：“很重要。如果是以叶小白的人格，说明她对我或许还有一丝真心……如果是以卧底的身份，就说明一切都是逢场作戏……算了算了，你还是别告诉我了，我忽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。”
准确的说。
是不敢知道答案。
416无情地开口道：“她是骗你的。”
程默松了一口气，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，反倒是大笑起来：“哈哈哈，我就知道嘛！谁会把‘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我就会喜欢你’这种奇怪的话当真嘛！哈哈哈！”
416盯着程默的眼。
轻声地说。
“她是骗你的，就算没有星星，她也喜欢你。”
程默还想接着笑。
可笑着笑着，眼泪就淌了下来。
泪水跌落。
又打湿一颗星星。
程默在泪眼中，看到远处独自吸烟的黑华佗，才如梦初醒。
他终于明白，为何当时元始皇命令416杀死自己，她明明已攥住了红缨枪，却迟迟不肯出手。
一切人格都可以分裂。
唯独爱无法分割。
就像黑华佗始终没能戒掉烟。
叶小白化作另一个人格，也没能忘记深藏心底的爱。
转眼间，程默已是涕泗横流，还想再多问几句。
可是416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。
她怔怔地望着蓝天。
程默空张着口。
任由眼泪流淌。
久久无言。
未完待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