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猎龙者》
1.
天台上。
凉风习习，星月黯淡。
我像提着镰刀的死神，一步一步向那条龙走去。
他有着普通职员的普通外表，一举一动看起来和人类丝毫没有差异，可我却清楚地知道，他是一条龙。
他被我逼到角落，退无可退。
扑通一声，他突然跪倒在我的面前，低下了龙类高贵的头颅:“以前我没得选，现在我想做个好人。”
大丑在我的身侧冷笑两声:“建国以后，不许成精。”
那条龙痛苦地抽搐了起来，细碎的龙鳞渐渐从皮肤底下钻出，覆盖了他的脸庞、他的手臂、他的全身。
那条龙低声吼着:“你们欺龙太甚……”
大丑看了我一眼，意思是问我要不要出手。
我沉下心来，对那条龙使用了读心。
“不好，他想拼个鱼死网破！”
于是大丑抬手，空气迅速变冷，寒霜爬遍了那条龙的全身，没几秒就把他冻成了冰块。
冰块里的那条龙，还保持着化身为龙的形态，双目圆睁露出金色的竖瞳，獠牙突起凶相毕露。
谁能想到，平日里老老实实上班打卡的职员，灵魂深处居然住着一条不肯屈服的龙？
大丑站在天台边缘，于风中感慨道:“他要是不反抗，老老实实跟我们走，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啦。”
我点点头。
“这些龙啊，求生欲望都很强，没有一个肯老老实实投降。”
我和大丑各点上一根烟，默默地等着直升机来接走冰块里的那条龙。
夜幕笼罩大地，入眼皆是灯红酒绿，人们载歌载舞，太平长安。
没有人会知道，无数条藏匿于人间的龙，正被我们猎龙者一一猎杀。
2.
我叫大白，是一名猎龙者。
每一个猎龙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项能力，有的猎龙者会凭空飞行，有的猎龙者能隐去身形，有的猎龙者能操纵热量使敌人冻成冰块。
我的能力就很有意思了，我会读心。
不过只能对龙类读心，对人类起不了作用。
我和大丑就是靠着读心预判，再降温冻成冰块这一套连招，抓获了无数条龙。
读心之下，无所遁形。
我和大丑是最佳拍档。
在我老头意外去世之后，大丑亦父亦友，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。
他曾笑着说:“我拿你当兄弟，你却拿我当爸爸！”
我往他胸口给了一拳，笑着回他一句:“我呸！”
说起我老头，他也是一名猎龙者。
十八岁之前，我只知道他昼伏夜出，神秘莫测，对于他的工作，他却是闭口不言。
直到十八岁那年，我觉醒了读心的能力，他才和我坦白了一切。
原来我们家是猎龙世家，从建国时期就代代相传，到了如今，依旧还在猎龙。
我问老头，天下哪有这么多龙。
老头摸了摸我的脑袋:“非我族类，即为龙。”
我说我听不懂，但是猎龙者听起来很酷，我能当猎龙者吗？
老头哈哈大笑，道:“不可以。猎龙者可没你听的这么风光。”
后来，他死于火灾。
于是再也没人能干涉我了，我义无反顾地加入组织，成为了猎龙者的一员。
宣誓那天，我认识了大丑。
之所以叫他大丑，是因为他笑起来特别丑，像是带着假笑面具那般，丑陋且僵硬。
他说我很白痴，便一口一个大白的喊我。
我说我的母亲死于难产，我的父亲死于火灾。他说他的母亲被父亲仇人杀了，他恨他的父亲。
我俩一见如故。
从此以后，无父无母，逍遥自在，夜夜笙歌。
3.
“大白，你发什么呆呢！”
我回过神来，天台上方直升机轰鸣不止，大丑的头发在狂风中乱舞。
我大声地回他:“我想我老头了！”
大丑往楼下扔掉烟屁股，朝我走来，搂住我的肩膀:“我这不就在这儿嘛！还想我干啥。”
我拿胳膊肘撞他的胸口，笑骂:“去你妈的。走吧，玩儿去。”
大丑沉默了好一会，我能感觉到肩膀上他的手臂有点僵。
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远。
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，道:“走，玩儿去。”
我又骂道:“大丑，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特别丑？还他妈笑！”
大丑白了我一眼:“我要是笑起来特好看，那我改名叫大帅算了！”
于是我俩相视大笑。
走出大厦，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，组织已经把这次的酬金打到了卡里。
因为猎龙者身份的特殊性，我们不与外界交流，唯一有的交流便是组织的短信。所以这个手机，只相当于一个能单方面接收短信的闹钟而已。
我戴上新的口罩，扯上兜帽，闷头去ATM取了钱，迅速离开。
大丑靠墙倚在无光的小巷中，叼着香烟问:“老地方？”
我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:“那还用问？”
于是七拐八绕，我俩钻进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。
熟练地包夜，打DOTA2打一晚上。
欢声笑语中，我和他趴着键盘睡着了。
梦里，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条巨龙，好多人拿长矛插我，用弓箭射我。
身为巨龙的我张开血盆大口，准备予以还击，却突然被闹铃吵醒了。
“Welcome to the new age，to the new age，welcome to the new age，to the new age……”
闹钟铃声在六点半准时叫醒了我。
我推了推一旁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大丑，一边扭了扭脖子，咔嚓作响。
大丑还没醒，嘴里一边流口水一边说梦话:“怼他妈的，谁敢动我们两兄弟！”
他睡得很香。
丑丑的脸，一说起梦话来……竟然好看了很多。
我便没有再去叫醒他了，一个人倚靠在窗户上，抬头看着清晨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。
好温暖。
4.
“这次的目标是一条伪装成厨师的龙，他自己开了一家大排档。大白你有什么想法。”
大丑换上了一身黑衣，站在厕所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，一边习惯性地询问我。
我吐出一口烟，笑道:“不就是想吃一顿霸王餐嘛你，我还不懂你。”
大丑闻言，双臂交叉捂着胸口，飙起了演技:“啊，你又强奸我的内心……我不干净了，我好脏……”
我说:“去你妈的，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，还用得着读心？”
大丑恼羞成怒，一抬手，把我的香烟冻灭了。
我把冻得硬邦邦的香烟砸到他身上，骂:“你这个逼，我才抽第一口！”
大丑哈哈大笑。
一整天我俩都缩在出租房里，吹逼打闹到了晚上，特意没吃饭，就为了吃一顿霸王餐。
夜幕降临，我和大丑戴上各自的口罩，出了门。
当我们站定在那条龙的身后时，他突然回过了头，扫了我俩一眼。
“想不到这次的猎龙者竟然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。”
“居然被一眼认出来了，妈的那这顿霸王餐吃不成了啊。”大丑捶胸顿足，顺势一步挡在我的身前，“大叔，不是我说你，和猎龙者做对的龙，都没有几个好下场，你就从了我们吧。”
这是我们的一贯套路，有着战斗能力的大丑先用言语吸引龙的注意力，我则趁机读心，然后再一击命中。
屡试不爽。
可这个大叔居然没有中计，抬手就把摊子掀翻，直接往郊区跑去。
大丑用冰盾护住了我，回头问:“怎么样，读到心了没？他是什么能力？”
我摇摇头:“他反应太快了，我没来得及读。追吧。”
不顾大排档里食客们异样的眼神，我和大丑一人抓起一个猪蹄，拔腿就跑。
摘下口罩边吃边追，总算在一片荒地里追上了那条龙。
大丑用手背抹了抹油唇，手中虚握，一柄冰刃渐渐凝结成型。
那条龙回过头，金色的竖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显眼，星月也为之黯然。
他张开口露出一嘴獠牙，面容狰狞:“这里人少，我把你们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。”
大丑皱眉。
“那条龙的能力是火！”足够接近之后，我终于读到了他的心，顿时心中一凉，惊呼道:“打不过他！大丑，我们走！”
“来不及了！”
那条龙手上竟然握着一条火焰构成的长鞭，像恶魔的舌头一样舔舐过来，热浪也随之铺面袭来。
大丑横架冰刃，堪堪接住这一鞭，可冰刃却嘶嘶地化成了水汽。
“我们走！”大丑脸上是难得的严肃，抓住我的胳膊便要逃，“这条龙太克我了，我的冰完全没有作用！”
我点点头。
“猎龙者……你们这群叛徒，今日别想走了！”那条龙浑身燃烧着明亮的火焰，狞笑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。
完蛋了。
我只会读心，根本没有作战能力，而唯一能战斗的大丑，却被能操纵火焰的这条龙克制得死死的。
熊熊燃烧的火焰中，那条龙高举双手，火鞭也变成了火刃，火舌喷吐，一刀落下非死即伤。
这是我成为猎龙者以后，第一次，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神。
5.
大丑用肩膀狠狠地撞开了我，自己的左臂却被火刃割出一道黑色的伤痕。
他面目狰狞地冲我吼道:“他妈的滚一边去！没有战斗能力就滚！别妨碍我战斗！”
我连滚带爬，远离了战场中央。
那条龙用火刃指着大丑，大笑:“你们两个小毛孩，一个也跑不掉。”
熊熊烈火覆盖他的全身，我清楚地看到大丑手里的冰盾正在快速的消融。
这么高的温度，他的冰能力完全没有一战之力。
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此时此刻，我的存在毫无用处，读心完全派不上用场，所谓一力降十会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我这点小伎俩根本没用啊。
我突然有些怀疑，我到底是凭什么能成为一名猎龙者。
大丑又是为什么愿意和我这样一个拖油瓶并肩作战。
现在的我，手无缚鸡之力，只能远远地看着大丑在敌人凌厉的进攻之下渐渐不支。
隔得老远，我也能感觉到战场中央的那股热度，我看见大丑的冰盾越来越薄，而他身边的空气也燥热起来……也就是说，他的盾一旦破碎，就再也不能从空气中召出新的冰盾了。
我紧紧握住拳头，只恨自己没有力量。
那条龙像个疯子似的大笑不止:“猎龙者，猎龙者！你们这群叛徒，都去死吧！都去死吧！”
大丑的冰盾终于被击碎了。
火刃转瞬间划破了他的腹部，脂肪烤焦的香气飘散开来。
我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。
我再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大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。
自从老头意外死于火灾以后，我就只剩下大丑这么一个亲人了啊。
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亲人再一次葬身火海，我做不到。
我哭嚎着冲向大丑。
大丑回头，满面血污，面带笑意。
“我们两兄弟，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，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，哈哈哈。”
我泪流满面:“你他妈的别笑了！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丑么！”
那条龙摇了摇头，啐了一口:“去死吧，你们两个！”
我扑倒了大丑，他被我护在身下。
他的瞳里倒映着一柄熊熊燃烧着的刀。
下一秒，我的后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灼烧感，痛苦直达五脏六腑。
我要死了。
6.
我又一次睁开了眼。
刺眼的白光让我一下子失去了视力。
消毒水的气味，像是……停尸间？还是病房？
我想伸手揉揉眼，却发现右手小臂上插满了输液管，黄的红的液体不断地输入我的体内。
我盯着输液瓶，瓶身上是一个倒着的印纹:一条被双刃刺穿喉咙的巨龙。
正是我们猎龙者的标志。
垂死病中惊坐起。
原来……是组织救了我。
我坐在病床上，精神有些恍惚。
竟然没有死……大丑呢？！大丑死了没？！
我想下床，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。
我扭过头，满是防备的我下意识地用了读心。
九歌微笑地看着我，轻声道:“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吧？说实话，你恢复的相当快呢，连我都……你这是怎么了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？”
九歌是我的联系人。每次的任务，都是由他下达给我。可以说，他就是我在猎龙者组织中的引路人。
我一直把他当做我最坚强的后盾。
可就在刚刚，我对他用了读心。
竟然读成功了。
我拍掉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，浑身冷得发抖。
我的读心能力，只对龙类有效，对普通人不起作用。
而我弄巧成拙，读到了九歌的心。
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开始旋转，世界也在旋转。
我的引路人……竟然是一条龙。
我以为龙类潜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已经很可怕了，可我怎么也料想不到，龙类居然入侵到了我们猎龙者内部。
我大口大口喘着气，手紧紧抓着床单边缘。
九歌耸了耸肩:“看来你的精神还没有从昨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……那你多歇歇吧，我叫大丑来陪你。”
我看着他走出了病房。
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。
组织里居然藏匿着一条龙。这个可是大新闻，我得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。
胡思乱想中，大丑推门而入。
“大白！”他冲过来抱住了我，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背，“他妈的！要不是组织的人来得及时，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！”
我龇牙咧嘴:“别拍我背！疼着呢！”
大丑笑了起来:“哈哈哈，你这个逼，还知道为我挡刀，勇气可嘉！回头老地方，我给你打辅助好吧。”
我悄悄瞄了几眼，确定病房里再无其他人，这才沉下脸，严肃地和他说:“大丑，九歌他是龙。”
大丑拿手背贴上了我的额头:“你是不是还没治好？他是龙怎么了。”
我打开他的手，一字一顿地说:“有龙混进我们猎龙者里了。”
大丑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。
“你在说什么东西？？？”
7.
“我不是针对你，我只是说，在座的各位，都是龙。”
我听着大丑的话语，世界又一次开始天旋地转。
头疼的难受。
“你是不是失忆了？所有猎龙者本都是龙啊，你不知道？”
我摇头。
越摇头越疼。
大丑接着说: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？我们猎龙者，都是龙类啊，你会不知道？你要是人类，那怎么解释你读心的能力？”
我坐在病床上，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，浑身发抖。
大丑皱起眉，痛苦地低声呻吟起来。
我抬头一看，细碎的龙鳞爬遍了他的脸，金色的竖瞳甚是夺目。
大丑咧嘴傻笑:“你看，我真的是一条龙。”
我看着满嘴獠牙的他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都说了你笑起来超丑的！还他妈笑。”
大丑伸出满是龙鳞的手，挠了挠脑袋:“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。”
顿了顿，他又化为了人形，道:“原来你一直不知道，所有猎龙者本都是龙类啊……我以为会读心的你早就知道了呢。”
我的心里翻涌起来。
“你他妈是我兄弟！”我没出息地哭了出来，对着他大吼，“我他妈没事干读你心干嘛！”
丑陋的笑容凝固在大丑的脸上，他盯着我，沉默不语。
“我一直都以为，我们猎龙者是天选之人，是屠龙勇士，是用沉默守护世界和平的英雄……”我的声音哑了几分，“现在你告诉我，我他妈是一条龙？！我没法接受！”
那意思不就是说，养育了我十八年的老头、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，和那些被猎捕的龙有什么分别！
都他妈是龙啊！
我接受不了。
病房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我用沙哑的声音问:“你们有谁还记得，成为猎龙者时，宣誓的最后一条是什么吗？”
新来的几个人不做声。
连大丑也不说话。
可他们的心声却吵得我头疼。
所有的人，都他妈是龙啊。
所有人都知道真相，就我他妈一个人蒙在鼓里！
我从病床上一跃而起，像个困兽，喘着粗气，用尽全身力气朝他们嘶吼:“我来告诉你们！”
“誓要猎尽天下龙！”
字字诛心。
8.
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病房。
听着他们杂乱的心声，我的耳边却回响起老头当年和我说的那句话:“非我族类皆为龙”。
我好像明白了。
建国以后不许成精，他们为了保全自己，自命猎龙者，拿同类的性命来苟活。
怪不得那条火龙一直骂我和大丑是“叛徒”。
原来我不仅不是人类，还是龙类的叛徒啊。
我的心渐渐绝望了。
九歌站出来发声:“是，最后一条宣誓的确是这个……可为了生存，我们迫不得已啊，你懂吗？”
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声:“这个大白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，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，就留不得他了。”
我缓缓环视四周，所有的人虽然都紧闭双唇，可心声却流露出来。
无一不在想着干脆处理掉我好了。
这就是猎龙者啊。
这就是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信仰啊。
我的世界观，就在今天，被击个粉碎。
难怪老头不让我成为猎龙者啊。
他们都是一群没有原则的疯子啊！
我站在病床上，握紧拳头，睥睨一切。
深深的绝望扑倒了我。
我把手臂上的输液管一根一根拔掉:“你们也是龙啊，猎龙者们。”
九歌抬手，蓝色的雷电出现在他的手心: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我听到他在心里说:“你再敢动一下，我就杀了你。”
于是我哈哈大笑:“难怪龙类越来越少，都他妈是被你们这种没有原则的人害的，妙啊妙啊！”
球状闪电脱手而出，向我飞来。
我闭上了双眼，心想，就这样死了也挺好。
人不人龙不龙的模样，也挺丑陋的吧？
9.
“来不及了！”
我听见大丑的心声。
接着病床摇晃，我跌下了床。
睁开眼，大丑瘫在我的身旁，被电得面目全非。
他却咧嘴笑起来:“来，把你手给我……”
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，我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了。
我把右手递过去，大丑紧紧地握住。
他的嘴角溢出献血，可仍在笑。
“替你挡下了九歌的闪电，我差不多已经是个尸体了……”大丑笑着说，就像是说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，“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了兄弟，就把我的能力这么送给你吧。”
手心一凉。
大丑用以生命为代价的能力转移，把他的能力给了我。
他用最后的力气说:“别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……替我活下去。”
他笑着合上了眼皮。
“都说了你他妈笑起来很丑啊！”我痛哭流涕，冰凉的眼泪滑过眼眶，滴在地上时已凝结成冰。
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低。
我无悲无喜，抹去了眼眶的冰渣，冷漠地挥手，凭空而现的冰盾挡住了铺天盖冲我来的攻击。
沉默中，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冰晶。
寒冰打造的刀在我的手中成形。
“猎龙者。”
我缓缓吐出这个曾经让我无比骄傲的名字。
又摇了摇头。
“每一次我和大丑去猎捕龙类的时候，都没有一个龙类肯降服。”
我挥舞起手中的冰刃，搅得空气里下起冰渣。
“我之前一直不懂，明明那么弱，为什么不肯低头呢？”
细碎的龙鳞爬上了我的手臂，爬上了我的脸庞，爬遍了我的全身。
“现在我懂了，因为不向命运低头的龙，才是真正的龙啊！”
可怜又可笑的猎龙者们还在做着无用功，可无论是风刃火球还是霹雳，都没法打破我的冰盾。
我化身为寒冰巨龙，仰头长啸。
开始了真正的“猎龙”。
血花飞溅，在空中便冻成了冰渣，然后才摔碎在地上。
这是一场无情的屠杀。
这也是一个被世界所欺骗的可怜之人的报复。
更是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的最后反抗。
寒冰冻结了一切，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冻成了冰雕。
我无喜无悲，像是没有了心脏。
这时，六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，回荡在空荡荡的冰雪世界里——
“welcome to the new age，to the new age，welcome to the new age，to the new age……”
我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。不准情绪化，不准偷偷想念，不准回头看。”
“从此以后，你就是唯一的猎龙者。”
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