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哈斯卡

闭关修行

《睚眦》




1.


“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!快滚!”

恶棍面目狰狞,威胁道。

我挥舞着拳头,也不甘示弱: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!你们给我等着!”

恶棍骂骂咧咧,抡圆了木棒就朝我走来。

我定睛一看,慌了:“妈呀,木棒上面那红色的,是什么东西?”

恶棍低头一看,笑得格外灿烂,道:“是你的血啊,蠢货!”

我两眼一翻,当场昏厥过去。

众所周知,作为一个企图挑战黑恶势力的正面人物,我,睚眦,晕血。


2.


事情还要从半个钟头前说起。

那会我正寻思着去城里买把宝剑,好用来防身,没准哪一天还能砍翻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,扬名立万什么的。

万万没想到,说曹操,曹操就到。

我这才刚一出村,一伙黑恶势力就盯上了我。

我心惊胆战地瞥了他们一眼。

为首的恶棍立马就派人把我团团围住,逼到没人能看见的树林里。

他问:“你瞅啥?”

我还太年轻,不懂这句话是赤裸裸的挑衅。

因此我坦荡荡地回答:“我看你们不像好人。”

恶棍二话不说,一棍子闷在我的头顶,又是一脚狠狠踹在我的膝盖窝。

扑通一声,我跪倒在地。

天旋地转。

恶棍把木棒架在肩膀上,吊儿郎当地问:“要钱还是要命?”

我浑身都在颤抖。

其实我本来不用被揍得头破血流的。

偏偏那个时候,肾上腺素分泌过多,除了无边的恐惧与愤怒之外,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。

我睁着通红的双眼,竟笑出了声:“我就说吧,你们不像好人。”

话音刚落。

伴随着呼啸的风声,一道黑影飞入我的眼帘。

我被踹倒在地。

接着是狂拳乱打。

我无力反抗,只能咬紧牙关,尽力护着胸口。

那里藏着买刀的银子。


3.


我本来以为我死定了。

脑袋破个大洞,刷刷地往外淌血,谁要是能从阎王爷手里把我救下来,那都算是当代华佗了。

但我居然还活着。

是小妹把我摇醒的。

我迷迷糊糊地问:“我没死?”

小妹照着我的胸口锤了我一拳,嗔怪道:“死人才不会像你这样打呼噜震天响呢!”

我羞愧地挠了挠头。

“哎?”

小妹:“哎什么哎?”

“我脑袋不是烂了个大洞吗?谁把我给治好的?”

小妹:“你哪来的什么脑洞?”

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。

不禁更加羞愧了。

小妹:“你脸红什么?”

我说:“我想起来好像是上火了。流的那是鼻血。”


4.


下了床之后,我发现自己压根没受什么伤。

就一点点皮肉伤而已。

小妹说:“街头混混都这样,雷声大,雨点小,他们也怕打出人命来,被官府抓到是要杀头的。”

小妹又背过身去,小声说了一句:“可惜了。怎么没把这头猪打死。”

我一边喝着银耳羹,一边嚷嚷道:“你个没良心的,哥哥我对你这么好,你就咒我死啊?”

小妹说:“哼!你对我好个屁!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,你什么时候管过我?你才没良心!”

我一言不发。

半晌,小妹总算回过头,得意洋洋地问我:“今天算你识相,没跟我顶嘴。知道错了?”

我猛地喝下一大口汤,长出一口气,才慢慢悠悠地说:“没有的事。刚刚我那是吃银耳噎着了。”

小妹一愣,转喜为怒,举起粉拳,朝我胸口打来。

我假装怕痛,配合着哎哟哟叫唤起来。


5.


爹娘死得早,只留下一间破败的小屋。

十来岁的我,又得防着小屋被官府强拆免得居无定所,又得保护着才六岁的小妹不被坏人欺负。

我就是那个时候辍的学。

小妹后来长大了,常取笑我说,哥你真没文化,这个都不懂。

我眉毛一竖,佯怒道:“小没良心的,要不是为了照顾你,哥哥我能辍学吗?以你哥哥的天赋,考个状元不是易如……易如……”

小妹笑得花枝乱颤:“是易如反掌啦,大笨蛋!”

也是那个时候,我跪在爹娘的坟头,发了一个誓:

谁敢欺负我,我就原样还回去;可谁要是敢欺负我妹,那我就还他十倍。

小妹说这叫以牙还牙,以眼还眼。

我说哥哥没文化,不懂你说的这些弯弯绕。

我就认一个理:谁敢欺负你,睚眦必报。


5.


小妹劝我,说别进城了。

路上危险。

我说:“哥哥力大无穷,不怕豺狼虎豹。”

小妹摇头:“豺狼虎豹有什么可怕的?坏人比它们可怕多了。”

我恶狠狠地说:“正因如此,我才要进城买宝剑。下次看到他们,见一个砍一个,见两个砍一双。”

小妹吓唬我说:“杀人犯法,要掉脑袋的。”

我哈哈大笑,道:“你可别唬我!我问过村里的秀才,他说我要是杀了恶棍,叫做正当防卫,不犯法!搞不好还能因为打击黑恶势力,受到官府表扬哩!”

小妹低头不说话。

我意气风发,推门说:“我去去就回!”

小妹突然在背后喊我:“哥!”

我回过头。

小妹说:“可你晕血!怎么杀人!”

我一拍脑袋。

好嘛,把这茬给忘了。


6.


出门是没法出门了。

恶棍那句“见你一次打你一次”的狠话,至今还历历在耳。

没个趁手的武器,我只要出村,那就是找揍。

于是我找到村里的铁匠王,求他给我打一柄宝剑。

铁匠王其实不是铁匠之王,只是因为他姓王而已。这就和泥人张一个道理。

铁匠王说:“好小子,算你找对人了。我铁匠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,想当年我威风八面,打造出一把剑,全江湖都抢着巴结我。”

我说:“好!”

铁匠王:“不过那都是往事了。说吧,你要什么剑?”

我问:“什么剑都行?”

铁匠王狡黠一笑,弯下腰,从暗格里取出一排模具。

我问:“这些都是什么东西?”

铁匠王像个迟暮英雄,容光焕发,如数家珍:“这是青霜宝剑,这是龙渊宝剑,这是鱼肠剑,这是干将莫邪……”

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宝剑的名字,被一个糟老头子接连念出。

小小的铁匠铺里,渐渐炽热起来。

我按压住燥热的心,问:“宝剑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?”

铁匠王笑骂道:“就说你小子没文化,你还真以为刀剑都是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啊?多少年前,就已经流水线模具生产啦!”

我擦去额头的汗,说:“那我就要最便宜的一把剑。”

铁匠王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,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。

我猜,他这是要拒绝我了。

结果铁匠王一拍大腿,奔向火炉,大叫道:“奶奶的,忘关火了!”


7.


最终,我以替铁匠王干十年活的代价,换取了白虹宝剑。

铁匠王问:“签个劳务合同?”

我连忙摆手:“我睚眦是什么人?向来是一饭之德必偿,你还能不知道?不用签,不用签。”

铁匠王哈哈大笑:“你呀,分明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!记好咯,目字旁加一个厓是睚眦的睚,目字旁加一个此是睚眦的眦。”

我翻着白眼,大声说:“记住了记住了!”


8.


回到家,小妹骂我傻。

小妹:“哥你现在身强力壮,给他打个十年功,都够村头盖个新房了!哪是一把剑能抵的?”

我笑呵呵地说:“诶,你别乱说。那可不是普通的剑呐!那是赫赫有名的白虹剑!”

小妹仍不依不饶,非说我是个大蠢蛋。

我只好弯下腰,捏了捏她的脸,说:“你才是大蠢蛋呢。哥哥我游手好闲这么久,全靠村里乡亲们的百家饭,才不至于兄妹俩都饿死。教书先生不收你学费,我还害臊呢!要不是铁匠王今天能给个正经活,我们俩指不定哪天就要被乡亲们嫌。你呀,就是读书读傻了。”

小妹愣了一会,闹别扭道:“我不管我不管,你就是大蠢蛋!你连书都没读过,能懂什么呀!”

我站起身,长出一口气,缓缓说:“至少,我懂有恩报恩,有怨报怨。”

小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我。

我说:“逢年过节,老陈家都会给我俩塞鸡蛋,塞猪肉,所以我就把骚扰他家小子的乞丐给揍了一顿,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平白无故揍人家乞丐?还有吕秀才,有什么事我都得先去问问他,麻烦了他这么久,他也不嫌麻烦,直说只要村里再出一个读书人就好了,所以我这才排除万难送你读书啊。”

小妹不说话了。

我又说:“知恩图报,你哥哥才不是大蠢蛋呢。”


9.


不出半月,铁匠把白虹剑铸好了。

我在夕阳下把玩着剑,寒光凛冽。

铁匠王说,这寒光就叫做白虹贯日。

我啧啧称奇,连声道:“妙,妙!”

眼见太阳快下山了,村民们都行色匆匆,赶着回家做饭。

我想着,得速去速回,争取在小妹做好饭前回来。

便直直走出村子。

直捣黄龙。

山寨里灯火通明,恶棍们正大口喝酒。

我心想,这岂不是让我捡了个便宜?趁他们喝醉,闭着眼血洗山寨,深藏功与名。

结果我一直猫到天黑,月亮爬上树顶,也没见半个人喝醉。

小妹还在家等我呢,我实在等不及,站起来就要杀进去。

眼前突然一黑,头晕目眩,怎么也站不稳。

我晃晃悠悠走了几步,接着咣当一声砸在地上。

山寨里有人问:“外面有什么动静?”

有人嬉笑着回:“没啊。这杯酒你别想逃,给我喝!”

我挣扎爬起来,捂着太阳穴,一边撤退,一边低声骂:“要不是你爷爷我低血糖,早就把你们一窝端咯!”


10.


回到家。

免不了一顿臭骂。

小妹骂起我来,可谓是天花乱坠。

我就低着头,一句话也不说,唯唯诺诺地听着。

等她骂到口干舌燥之时,我才嬉皮笑脸凑上去,问:“渴了吧?来,哥哥喂你喝水。乖哦。”

小妹便也就心软了。

我忽然一拍大腿,叫道:“不好了!”

小妹:“一惊一乍什么呢?”

我惊恐道:“白虹剑丢了!”

小妹:“丢了也好!省得你再动心思去报仇!”

我咬牙切齿道:“一饭之德必偿,睚眦之怨必报。这个仇,没有不报的道理。”

小妹:“你丢哪了?”

我说:“准是低血糖晕倒那会,丢在了恶棍的山寨门口!”

小妹:“把武器丢在了人家门口?我看呀,老天爷都不让你报仇了,你就给我好好改改这德行吧!”

我沉默不语。


11.


爹娘还活着的时候,反复教育我: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。

这个道理我已经记在了心底。

只是有另外一个问题,我始终没能得到解答:

既然恩情一定要报,那么仇恨为什么不能报呢?

冤冤相报什么的,我不懂。

明明只要把敌人砍成碎西瓜,就不会有什么相报了。

死人可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我报仇。

不过,我倒是挺希望死人能爬出来的,这样的话,我起码还能再给爹娘尽尽孝。


12.


胡思乱想之际,小妹已经睡了。

我给她掖好被子,去到厨房,揭开锅盖一看。

雪梨汤还是热的。

这丫头,前些日子听说我上火,这些天就成天给我弄些去火的。

就不知道我喜欢吃肉吗?

小声嘟囔着,我还是把雪梨汤全部喝光了。

齁甜齁甜的。

回到卧室,小妹睡得正酣,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格外漂亮。


13.


第二天。

日上三竿时,我才打着哈欠醒来。

“小妹,咋不叫我起床啊。上班迟到,铁匠王肯定又得凶我了。”

屋里空荡荡的。

没人回我。

忽然的,我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。

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。

爹娘留给我的这个屋子很小,我只用半分钟,就确定了小妹不在屋里。

浓烈的不安,盘旋在我的心头。

我狂奔出去,揪住一个村民,恶狠狠地问:“你看到我妹了吗?”

村民喘不过气,涨红了脸,给我指了一个方向。

我丢下他,一路往那个方向跑。

村民的骂声在我背后传来:“混账小子!”

我也管不了这么多,只能闷着头狂奔。

头顶烈日炎炎,浑身大汗淋漓。

我却觉得越来越冷。

这条路,正是去恶棍山寨的路。


14.


我在心里把满天神佛拜了个遍,只求个能显灵的,保佑小妹千万别出事。

最后,就连灶王爷也拉出来充数了,我心里的那股子不安还是没能消散。

我没命地跑着。

昨天晚上好像只是眨个眼就到了的山寨,今天却如隔天堑,跑了半天也跑不到。

我气喘吁吁,一头撞在了一个影子上。

跌坐在地。

明明暗暗的光影中,我昂起头。

“小妹,你没事吧?”

影子却狞笑道:“想女人想疯了吧,小子?”

我喘着粗气,眯着眼睛适应头顶的光线,好半天才看清,原来是个手持木棒的小喽啰。

我问:“你见过我小妹吗?”

小喽啰道:“老子哪知道你小妹是谁?快滚,别挡老子的路。”

我坐在泥泞的地上,浑身无力,眼睁睁地看着小喽啰远去。

小喽啰走了没几步,又诡秘地回过头,淫笑着说:“哦~你说的小妹,该不会就是昨晚送上门的那个小姑娘吧?那叫一个水嫩啊,啧啧啧。”

我瞪圆了眼睛,猛地朝他扑过去,把他压倒在地,死死掐着他的脖子,恶声逼问:“你们把我妹怎么样了?!”

小喽啰被我骑在身下,只能无力拳打脚踢。

他的两眼逐渐由红变青,至死都不肯透露半个字。

我浑身发着抖,远远望向林中的山寨。

一脚踢开小喽啰的尸体,我咬着牙往前走。

我早说过,睚眦之怨必报。


15.


我单枪匹马,杀进山寨内部。

恶棍头目说小妹自杀了。

我不信。

他说小妹觉得自己贞操不再,当着所有人的面咬舌自尽了。

我问哪只手碰的我妹。

他哈哈大笑。

所有人也都跟着一起笑。

笑得我牙根发痒。

我又问剑在哪。

他说什么剑?

我说装你妈逼蠢,老子的白虹剑呢!

他一拍桌子:“娘的,敢在爷爷面前放肆!给我往死里打!”

一众人堵住我,拳打脚踢。

我无力招架,被打得头晕眼花,也顾不上什么了,逮着离我最近的一个人的胳膊,张口直接咬了下去。

就算我今天死在这,也要拉几个垫背的。

我发了疯似的,张口就咬,伸手就挠,就算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,也不能让这群禽兽好过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。

黏稠的液体不停地从我的头顶滑落,腥臭,却又有些甜。

我像一头野兽,咆哮着,挣扎着,最后倒在血泊中。

血泊里有敌人的血,也有我自己的。

我想,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晕血了。

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,暗红的视野被一股清流缓缓洗刷。

我从没想过,我睚眦,堂堂七尺男儿,竟然也会有哭的那一天。

世界陷入黑暗。


16.


当我在铁匠王的屋里醒来后,第一件事就是咆哮。

“你干嘛要救我!”

铁匠王说:“你年纪还小,就这么死了,怪可惜的。”

我跳下床,双腿无力站住,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。

跪伏在铁匠王跟前,我眼泪横流:“我妹也还小,就这么死了,难道不可惜吗……”

铁匠王说:“所以你才不能死。你要报仇。”

我用双手撑着,爬到他的脚边,抱住双脚不放,哭着说:“我剑都丢了,拿什么报仇?”

铁匠王说:“剑?白虹剑吗?那天你着急走,不是把剑丢在我这里了吗?”

说着取出了那柄寒光凛冽的剑。

空气一下子凝固,我再也无法呼吸。

如果不是我复仇心切,小妹就不会连夜替我去找剑,她也就不会不堪屈辱咬舌自尽了。

而我的剑没有丢。

也就是说,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。

我松开双手,枯坐在原地,眼泪无声地跌落。


17.


铁匠王说,他年轻时也曾叱咤江湖,但其实一直唯唯诺诺,这个也不敢得罪,那个也不敢得罪。

想要讨好所有人的结局就是,最终一个人也讨好不了。

他说,我这一生从未结下仇家,但却有人买凶杀了我全家。

“我想不通,所有有求于我的人,我都给了他想要的兵器。谁还会这么恨我?”

我凄然一笑,说:“别人找你买剑,是希望自己天下无敌,结果你又转头把剑卖给了他的对手……老王啊老王,你真是聪明一时,糊涂一世啊。”

铁匠王摇摇头,说:“妻儿被杀,我也没有复仇,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小村庄里等死。后来我终于想通了。”

我问:“想通了什么?”

铁匠王说:“人就活这一辈子,何必要缩着脑袋过日子?只恨我年轻时有着天下第一的铸剑本事,却没能鲜衣怒马,快意江湖,连妻儿被杀都不敢报仇。现在年纪大了,只能举得起锤子,却再也举不起宝剑了。”

说着说着,他久久地叹了一口气。

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遗憾一口吐尽。

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。

铁匠王沉默一阵,说:“剑法,身法,心法,我都能教你。”

身后的火炉噼里啪啦。

我问:“这次准备让我替你干多久的活?”

铁匠王摇摇头,咬着牙,说:“我只要你替我重新活一次。”

仿佛有着无边的怒意。

火炉里的烈焰,倒映在他的双目中,熊熊燃烧。


18.


铁匠王虽然不会武功,但他有秘籍。

当年有无数人为了从他这买一柄绝世好剑,献上了武林秘籍的手抄本。

他也一一珍藏至今。

我照着秘籍,苦学十年,无论寒冬酷暑。

闻鸡起舞,挑灯练剑。

十年来,我一人操持着铁匠铺的活计,体能越来越好,再也没有上火,再也没有低血糖。

人们都说,时间能抚平伤痛。

可他们不知道的是,抚平伤痛的从来不是时间,而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翻来覆去的痛苦折磨。

伤痛从不会愈合。

不痛,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。

而我永远也没法习惯。

我的双手常年打铁,早已生满厚茧,做不出小妹那样清甜可口的银耳羹和雪梨汤;

我每天都在鸡鸣声中起床读书,可公鸡却不会笑着骂我懒猪怎么还不起床;

十年过去了,我还是学不会习惯没有小妹的日子。


19.


有一天,铁匠王问我:“还记得那份劳务合同吗?”

我笑着说记得。

笑着笑着,气氛逐渐冷了下来。

铁匠王说:“十年之期,就在今天了。”

我点点头,把白虹剑背在身上。

铁匠王说:“听说那些恶棍们,有的已经洗白了,从事正当行业。”

我讥笑说:“妓院和赌场也能算正当行业?”

铁匠王说:“我的意思是,你若是杀他们,官府不会再像十年前,给你锦旗表彰了。”

我说:“世俗的名利,我本就不在乎。”

铁匠王说:“还没明白吗?你可能会因为故意杀人罪,被官府通缉。”

我笑了,笑得肆无忌惮:“老王啊老王,我苦练十年,就是为了这一天。难道他们黑白两道勾结在一起,我就能怕了?”

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,欣慰道:“老朽果然没看错你。”

我笑笑,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。

意气风发,推门说:“我去去就回!”

区别是,这一次,再也没人会在我的身后喊一声“哥!”了。


20.


外面烈日当头,白虹剑却散发着阵阵寒意。

我徒步行走,找到山寨,定在原地。

深吸一口气,缓缓取下宝剑,剑身微鸣。

巡逻的小喽啰已经换了一茬新的,他厉声质问:“你是谁,在这干吗?!”

我咧开嘴,轻轻地笑了。

“那就给我听好了。你爷爷我叫睚眦,目字旁加一个厓是睚眦的睚,目字旁加一个此是睚眦的眦。至于来这嘛,是复仇的。”

小喽啰哆嗦个不停,问:“什么仇?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仇家?”

我笑笑说,你当然不记得,那会儿还没你呢。

“老子报的可是十年之仇。”


刹那间。

白虹贯日。



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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