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遇到幻影刺客之前,我是天下第一的杀手。
那天,夕阳西下。
幻影刺客拦住我的去路,问:“嗜血狂魔,你就是天下第一的杀手?”
我:“不错,我的确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杀手,找我杀人的话,费用很高。那么,你的目标是谁?”
幻影刺客:“你。”
我笑出声:“我?哈哈哈哈哈,你知道剥皮双子赐予我的能力吗?只要你在战斗中受一丁点伤,我的速度就会变快,你甚至都没法看清我的动作,只能挨打。而在战斗中,会有人不受伤吗?不会。所以……”
幻影刺客抽出双刀,打断道:“你废话真多。”
三分钟后。
我败了。
半跪在地,我不可置信地问:“为什么你没受伤?我的速度这么快,按理来说,你不可能躲开我的攻击的。”
幻影刺客缓缓揭开面纱,露出她那鬼魅般模糊的脸,说:“你的身法侧重于移动和攻击,而我的身法侧重于闪避,这意味着,即便我看不清你的动作,你也绝对伤不了我。”
我惨笑一声,低下了头:“好,我认了。要杀要剐,随你便。”
“我不杀你。”
夕阳把幻影刺客的影子送到我的身前。
她勾起我的下巴,盯着我的眼睛,说:“从今天起,我是天下第一的杀手。”
我昂着下巴,问:“那我呢?”
幻影刺客:“你是我的小跟班。”
我:“啊?”
“对了。”幻影刺客又说,“你太啰嗦了。以后说话不要超过四个字,不然我就揍你。听懂了没?”
我连连点头:“懂了懂了。”
成为跟班的第一天。
我指着漆黑的夜,问:“老大,俗话说得好,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时,咱今晚要做点什么?”
幻影刺客转过头,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揍了一顿。
“就你有嘴?一天到晚叭叭叭的?”
我捂住嘴,瑟瑟发抖。
幻影刺客满意地点点头,说:“走,我们去救人。”
我愣了愣。
幻影刺客问:“愣着干嘛?走啊。”
我细细斟酌了接下来要说的这句话的字数,才开口问道:“杀手……救人?”
幻影刺客走过来,一把揪住我的衣领,拖着我往前走:“别问,救就完事了。”
夜深人静。
我和幻影刺客伏在屋顶,侧耳倾听。
她问:“听见了吗?”
我说:“你放屁了?”
她气得锤了我一拳,指明一个方向:“那边有动静。”
我心领神会,点点头:“去去就回。”
纵身跃下屋顶,在小巷中左右穿梭着,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的确变得很快。
这也就意味着,有人受伤了。
并且离死不远。
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,带来远处的求救声:“救,救!”
我大喊一声:“leileleile!”
破窗而入。
哈斯卡站得笔直,浑身发紫,一动也不动。
我问:“你怎么了?”
哈斯卡带着哭腔说:“我,我切臂章的时候,好像中冰魂大了。”
“别怕,我来救你了。”
我连忙把他扛在肩上,一溜烟送去了医院。
戴泽检查完后,拍了拍哈斯卡的肩膀,说:“没中冰魂大,只是单纯被冻着了而已。以后不要大半夜光着膀子练习切臂章就好了。”
哈斯卡满面羞愧,对我连声感谢。
俗话说,万事开头难。
经历过这第一次的乌龙之后,我和幻影刺客的救人事业总算走上了正轨。
这个世界很乱,每天都有人身负重伤,但却没法及时送往医院治疗。
这个时候,我就派上用场了。
伤者所受的伤越重,我的速度就越快;而越是急需治疗的人,我就能越快把他送进医院。
简而言之,需求越大,我的能力就越强。
可以说是好评如潮。
就这样,江湖上逐渐流传起一个传说:
阎王叫你三更死,血魔留你到五更。
我也曾问过幻影刺客:“逆天改命?”
幻影刺客:“什么玩意儿。”
我又问:“会不会遭?”
幻影刺客:“你再不给我好好说话,我就要揍你了。”
我只好说:“大哥,你说咱这样总是逆天改命,把本来必死的人从鬼门关救回来,日子久了会不会遭天谴什么的?”
幻影刺客一边抡拳揍我,一边淡定地说:
“对啊,我等的就是天谴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幻影刺客曾经的故事。
她的父母身患重病,不甘心的她找到医术最好的神谕者,但神谕者却说: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小病我能治,这种必死的病我治不了。”
简单来说,哪怕他的艺术再高明,也不敢从死神手底下抢人。
幻影刺客当时就把刀架在神谕者脖子上,怒目圆睁。
谁料神谕者一脸淡然,说:“我要是强救必死之人,只会遭到死神的报复。死在死神手底下,和死在你的手下,其实没什么区别。你要杀我,就杀吧。”
幻影刺客沉默。
她缓缓放下刀,一步步离开。
她不想杀人。
她只想救回自己的父母。
可她却救不了。
从此,幻影刺客的世界里,就只剩下了复仇。
向死神复仇。
所以,当死神在人间的化身找上门时,幻影刺客是带着笑在说:“我等你好久了,混蛋。”
而那一天。
我在路上看到一棵奇形怪状的树。
虽然它只是一棵树,但不知为何,我很想把这件事告诉幻影刺客。
突然的,我就想,遭了。
剥皮双子曾教导我:“杀手绝不能拥有感情。行走江湖,感情是最累赘的东西。”
我问:“感情是什么?”
剥皮双子说:“感情就是屁大点事都想要分享给那个人。你说可笑不可笑?”
那时我说:“可笑。”
而现在的我却在想:“我管不了这么多了。”
我就是要跟她分享这棵奇形怪状的树。
飞奔回家的路上,我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快得不正常。
这种速度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:有人受伤。
难道是幻影刺客受伤了吗?
我心慌意乱,满脑子都在想,一会见到幻影刺客,我该怎么才能用四个字告诉她,今天在路上看到了一棵奇形怪状的树?
或者干脆详细点和她描述,然后老老实实挨她一顿打?
我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幻影刺客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她立在屋顶上,浑身浴血,脚下的瓦片上也满是黏稠的污血。
见我来了,她艰难地朝我挥挥手。
仿佛用尽全身力气。
“快跑。这是死神。打不过的。”
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。
自从我认识她起,她就一直是高高在上、睥睨一切的姿态,就连战胜我这个天下第一的杀手也不费吹灰之力。
可这个从未输过的人,如今却遍体伤痕,鲜血淋漓,输得一败涂地。
死神高高举起右手。
明亮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。
幻影刺客的头上,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把巨大的镰刀。
刹那之间,我红着双眼,悲吼一声,扑了上去。
速度比死神镰刀还要快。
在镰刀落下之前,幻影刺客就已经被我揽在了怀里。
她失血过多,面色惨白,喃喃问:“我……死了吗?”
我在屋顶上狂奔着,跳跃着,把死神甩在身后,一开口,已是涕泗横流:“老大,别怕,别怕,有我在,你的小跟班在呢,只要我跑得够快,死神就追不上你,你不会死的,你不会死的。”
我从来不知道,原来我可以跑得这么快。
狂风在耳边呼啸,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。
什么都看不清,什么都听不见。
幻影刺客倚着我的胸膛,用满是鲜血的红白分明的拳头锤了我一下。
她说:“你废话怎么这么多。”
她说:“你能不能一直和我说废话。”
她说:“我还不想死。”
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这一拳,是这么久以来,她打得最轻的一次。
却让我疼到无法呼吸。
我抱着幻影刺客,一路狂奔,从城镇跑到山林,再从山林跑进河道。
死神的镰刀一直紧紧追在我的身后。
我不能停。
一旦停下,幻影刺客就会死。
我只能不停地和她说话。
我说:“放心吧,死神虽然镰刀挥得好,但他跑得绝对不如我快。”
我说:“你看呀,冤冤相报何时了,这次要是活了下来,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,放死神一马怎么样?”
我说:“对了,今天看到一棵树,长得特别好笑,本来想一见到你就和你说的,结果搞到现在才想起来。”
我说:“我这人有个毛病,遇到喜欢的女孩,话就特别多,到现在都改不掉。”
幻影刺客缓缓闭上了眼,再也不说话。
她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了。
而我现在干的事,才是真正的“从死神手底下抢人”。
我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快到风声已经追不上我了。
快到谜团的黑洞都留不住我了。
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光怪陆离,色彩怪异。
我闭上眼,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:“别怕,只要我跑得够快,死神就追不上你。”
再次睁开眼。
太阳从西边升起,海水涌入江河,行人倒着行走。
死神镰刀也在快速地倒退。
我追着死神镰刀,一路追到了尽头。
幻影刺客在我的怀中缓缓苏醒。
她的身上干净如初,没有半丝血污。
死神手持镰刀,对时间的逆转诧异不已。
幻影刺客从我的怀中挣脱而出,跳在地上,抽出双刀,一个闪烁便跳到了死神的面前。
我原本打算劝她快逃,却没想到死神愣了愣神。
幻影刺客抓住了这么一个稍瞬即逝的机会,在死神没有防备的情况下,几刀便把死神打入了幽魂形态。
失去人间形态的死神连声求饶。
幻影刺客高举双刀。
刀身反射出刺眼的光。
死神无力反抗。
幻影刺客却忽然把刀收起。
我问怎么不动手。
她冲我笑。
“大人不记小人过,听你的,我放他一马。”
回家的路上。
我捏着手,小心翼翼地问:“老大,我现在可以说四个字吗?”
幻影刺客笑着说:“你想说多少字就说多少字。我不嫌你烦。”
“可我要说的这句话,刚好只有四个字。”
幻影刺客望向我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
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