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纷飞中,一辆黑色宾利,跟随着车流,缓缓驶入申崇市长江大桥。
程默坐在车里。
看向窗外奔涌不息的长江。
又抬起手腕,看向卡地亚手表,忍不住问:“十一点前能到吗?”
司机:“目前这情况……怕是难。”
程默:“那你起开。”
司机:“啊?”
程默:“我来开。”
司机:“可您是老板,我才是司机……”
程默:“你是司机又怎么样?虽然我技术没你好,但开得肯定比你快。”
司机:“这种雪天开快车太危险了,很容易刹不住车引发车祸。我是个专业司机,我的职业素养不允许我做风险这么大的事。即便您是上司,有些要求,我也不得不拒绝。”
程默:“年终奖翻倍。起开。”
司机:“好嘞。”
宾利宛如一道黑色闪电,穿行在缓慢的车流中,见缝插针,闪转腾挪,好几次差点要发生事故,紧急关头又神奇地化险为夷。
无数车主打开车窗,探出头,纷纷夸赞起程默的车技。
“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?”
十一点。
一辆黑色宾利,准时停在新建学校的门口。
剪彩仪式即将开始。
摄像头对准宾利。
程默一边整理仪容,一边问:“作为一个专业司机,你评价一下,我这车开得怎么样?”
司机:“很难评价。因为您刚刚连着闯了五个红灯。”
程默:“你就说快不快吧。”
司机:……
程默披上外套,推门下车。
风雪涌入车内。
司机眯起眼,忍不住问:“程总,冒这么大的风险,就为了一所中学的建成仪式,值得吗?”
程默:“你好好看看这所学校的名字。”
司机抬起头。
大理石上,刻着七个遒劲有力的大字。
申崇市程默中学。
司机:“这么巧?跟您同名。”
程默:“巧个屁。我捐的,当然写我名。”
关上车门。
媒体记者纷纷涌过来。
程默微笑,谦虚地说:“对我来说,一千万只是一个数字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嘘声四起。
小报记者暗戳戳地写:“嘴脸可憎的资本家!”
程默话锋一转。
“真正有意义的,是学校。少年强则国强,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少女们才是我们的明天。这所学校,只是我个人的一小步,但我希望,它能够成为教育界的一大步,只有天下的孩子们都受到更好的教育,我们的祖国才能永远繁荣昌盛!”
在场者无不鼓掌叫好。
小报记者眼泪哗哗地改口:“他人真好啊呜呜。”
剪彩结束。
程默谢绝主办方的挽留,推掉记者们的采访,独自一人回到车上。
司机递来一瓶水:“程总,说了这么多话,喝点水润润嗓子吧。”
程默接过水瓶,仰头喝了一大口。
司机转动方向盘,驶出停车场。
程默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雪景,问:“你这是往哪开?”
“往城市边缘开。”
程默:“把车窗都摇下来。”
“这么冷的天还开窗户?”
程默: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忽然有点头晕,得呼吸点新鲜空气。”
车窗降下。
冷风卷着冰雪灌入车内。
“好点了没?”
程默皱着眉摇头:“还是难受,有点恶心反胃……等下,谁在说话?”
司机一言不发。
事实上,从离开停车场后,司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车速很快。
车内冷风呼啸。
短暂的沉默后。
一把比雪还要冰冷的尖刀,轻轻抵在程默的喉咙上。
后座传来声音:“想活命就别乱动。”
程默看了一眼后视镜,后面一片昏暗,看不清对方的脸。
程默: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从现在开始,你没有资格说话。”
尖刀一震。
程默的脖子上顿时多出一道血痕。
程默毫不在意:“你不会杀我的。杀了我你就拿不到钱了。”
“不如我们打个赌:如果十分钟后,我的账户上没有多出5000万,你猜你会不会死?”
程默:“你先把刀拿开点,我有点呼吸困难了。”
“你没资格讨价还价。”
程默:“好吧。我猜我会死。不过你也猜猜看,为什么这么多年来,除了你以外,没有第二个人绑架勒索我?”
“呵,因为你有底牌。我早就调查过了。”
程默: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你是一个超能力者,能够预见未来。”
程默笑:“有意思。我倒是头一回听说。”
“别装了。我从你的学生时代调查起,发现你从小到大每一次考试都是满分,随便买的一注彩票都能中千万大奖。”
程默:“全靠老天眷顾。”
“再后来,房地产、互联网、比特币、短视频……每一次商业机会,你都准确地把握住了,而每一次金融危机,你都全身而退。如果仅仅是这些,还不能让我确信你有预见未来的能力。”
程默:“还有什么?”
“还有你与众不同的爱好:你喜欢当英雄。身为一个亿万富豪,你无数次地闯入险境去救人,你擒过持枪劫匪,也救过火场母女。什么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、财富,去做这种高风险的事?”
程默:“听起来像是消防队员。”
“……别打岔。如果人生是个游戏,充满了各种选项,那你就是提前拿到攻略的那种玩家,永远不会犯下任何错误,每一步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,所以你才能无数次在别人认为必死的情况中活下来。”
程默:“好吧。既然你觉得我拿到了攻略,提前知道了未来,那你凭什么能勒索我呢?按照你的理论,我对你什么时机出刀、往哪个部位出刀都了如指掌,你根本伤害不了我,又凭什么能威胁我呢?”
“凭你上车时喝的那口水。”
程默脸色骤然一变:“你下毒了?”
“剧毒。开始时的症状是头晕,呼吸困难,接着是四肢无力,意识模糊,十分钟内没有解药,必死无疑。你不妨用你的能力看看未来。”
程默:“还有几分钟?”
“三分钟。”
程默忍不住咳嗽,咳出一滩鲜红的血液:“三分钟够了。”
尖刀缓缓撤开,递来一张写着卡号的纸片。
“5000万。少一分钱你都拿不到解药。”
程默艰难地深呼吸。
“还不转账吗?你的时间快不够了哦。”
程默拭去嘴角的鲜血:“够的。足够我揍你一顿了。”
他猛然抓住后排伸过来的手,用力一折,后面顿时传来惨叫,手里的纸片也掉落在地毯上。
下一秒。
一把尖刀刺进程默的左臂,鲜血溅了司机一脸。
程默疼得面部扭曲。
“能力失效了吗?怎么躲不开这一刀?啧啧,你果然像我调查的那样冲动,不过都这种时候了,逞英雄又有什么意义呢。”
程默忽而发笑。
“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?”
程默:“我笑你前前后后调查那么久,还买通我的司机,自以为天衣无缝,其实全是无用功。”
“还在嘴硬。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,卖掉你的车、表,我这趟依然够本!”
程默二话不说,解开安全带,扑到后座,和阴影中人扭打在一起。
鲜血流淌一地。
绑匪很快被打得嗷嗷求饶。
“哥,别打了别打了,打死我你就没解药了!”
程默大口喘着气,高举拳头,随着毒性扩散,浑身颤抖:“有一点你没说错,我的确是冲动,爱逞英雄。所以我死都不怕,也要痛打你一顿泄愤。”
“……怎么有你这种人啊?!”
程默的力气渐渐流失。
他声音微弱:“不过有一点,你说错了。我的能力,从来就不是什么预见未来。”
绑匪鼻青脸肿,眼中满是错愕。
“怎么可能?”
程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给了绑匪一拳,然后有气无力地说:“只告诉你一次。我的能力是,时间回溯。”
程默闭上眼。
鲜血从地毯上剥离,飞回程默体内。
水蒸气凝华为雪花,离开窗户扶摇直上。
窗外雪景不断前进。
黑色宾利倒退着,在停车场停下。
程默重新睁开眼。
身体崭新如初。
面前的司机递来一瓶水,说:“程总,说了这么多话,喝点水润润嗓子吧。”
程默:“起开,我来开车。”
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,表情为难:“啊?又来?这,不好吧?”
程默:“给你十倍年终奖。起开。”
司机:“好嘞。”
程默一脚油门,把车直接开进警察局。
锁死车门,下车报案,一气呵成。
警察一看,乐了:“哟,大功一件,这是在逃人员!同志,你没受伤吧?”
程默:“车里有瓶水,被他下了毒,不过我没喝。”
警察神情严肃:“投毒?不好意思,得耽误你点时间,做个笔录。”
程默:“好。等我一分钟。”
转过头,回到车旁,对司机说:“你被开除了。”
司机:“啊?那我的十二倍年终奖……”
程默:“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十二倍年终奖,一分不少你的。”
司机:“嘿嘿,谢谢老板!那咱们回家过年去?”
程默:“不了。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就好。”
司机:“啊?那我呢?”
程默:“你啊。说你什么好。这么多年,也知道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吧?你鬼迷心窍,背叛我,投毒、绑架未遂,难道还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?幻想我还能放过你?大过年的,你先去牢里冷静冷静吧。”
程默背过身:“出来后,用我给你的这笔钱,再重新做人吧。”
做完笔录后,已是傍晚。
雪停了。
还是很冷。
程默看着天边烧红的夕阳,伫立许久,才轻叹一声,钻进车里。
不多时。
代驾来了。
代驾收起折叠电动车,环顾宾利,啧啧称叹:“乖乖,这么好的车 ,起码得一百万吧?老板,我这还是头一次开这么好的车。”
程默:“走吧。跟着导航走。”
代驾坐上驾驶座,一扭头,叫道:“妈呀!你不那谁吗!”
程默:“嗯,是我。”
代驾:“果然是你啊,马老板!我看你这气质,一眼就认出来了!”
程默:……
代驾一边开,一边喋喋不休:“马老板,你这么大的老板,咋没专门的司机呢?”
程默:“他……闯红灯,驾照分扣完了。”
代驾:“还得是我啊!我开了三十年的车,至今一分未扣,江湖人称申崇神行太保!怎么样,要不要考虑雇我做司机?”
程默:……
行至申崇市长江大桥。
程默看着窗外江景。
江面波光粼粼,倒映出橘红色的晚霞。
代驾:“马老板,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。”
程默顺着目光看去。
大桥最外侧车道,停着一辆没关门的白色轿车。
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,全身蜷缩,跪在一旁,用力地捶打地面。
越来越近。
代驾:“她好像在哭?是不是没买保险?不对啊,前面也没撞车啊,那她在哭什么?”
程默:“停车。”
代驾:“马老板,不用你说,我也想停车看热闹,但这大桥上哪能随便停车啊?”
程默吼:“我让你停车!”
代驾:“好好,你是老板,你说了算。”
代驾把车停在那辆白色轿车后方二十米的位置。
程默刚一下车,就听到了女人无助的哀嚎声。
他快步走上去,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,问:“怎么了?”
女人抽泣,说话断断续续:“我儿子,我说他两句,他就,他就跳下去了……”
女人哭得浑身颤抖,上气不接下气:“他心理承受力怎么这么弱啊,我说他两句,怎么就跳下去了,这让我怎么活啊!”
代驾:“节哀,大姐。这跳下去得有二三十米,大冬天的,水还又急又冷,孩子多半是……哎!马老板!你要干什么!”
女人循声抬起头。
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,爬上围栏,二话不说跳下大桥。
代驾望着桥下湍急的江流,急得直跺脚:“你是孩子母亲,你怎么不跳下去救人啊?”
女人哭得嗓子都哑了:“我不会游泳啊……但我打了110……我的小童啊,你要是走了,我可怎么活啊!”
代驾盯着桥下,小声嘀咕:“这世道怎么这么怪。当妈的怕死,不去救孩子,亿万富豪反倒不怕死,说跳桥就跳桥了。”
江流汹涌。
迟迟不见程默带着孩子浮出水的画面。
程默在冰冷的水下睁开双眼。
水流湍急。
视野被气泡遮蔽,什么也看不清。
程默只好先浮出水面换气。
身上的贴身衣物被浸满了水,沉如千钧,光是踩水几乎就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耳边是滔天的浪潮声,一浪接一浪,什么也听不清。
程默费力地划水。
水中寒气不知不觉间从四面八方袭来,透过每一个毛孔,钻进程默体内。
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。
小腿肌肉开始抽筋,仿佛有只无形的水鬼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脚腕,把他往深处拖拽。
先是一口冰水呛进肺里。
接着是第二口、第三口……越来越多的冰水不由分说地涌进程默的嘴里。
程默疯狂地咳嗽。
他的身体越来越冷,越来越沉,全身都被那只水鬼拖进水底,只剩下嘴巴留在水面,尚能换气。
再这么僵持下去,两分钟内他就会肌肉冻僵,失去力气,沉入江底。
他只能仰着头大喊:“你在哪?”
一大口冰冷江水灌进嘴里。
他拼命咳嗽,涕泗横流。
“你在哪?!”
无穷无尽的浪涛打过来,把他打入水下。
程默终于在水底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那小孩被江流卷着,在水底浮浮沉沉。
一动不动。
程默心里凉了半截。
他屏住一口气,咬紧牙关,奋力在冰河中前进。
只要游得比江流快,就有机会救下那孩子。
大桥上。
警察来了。
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在围栏附近,踮着脚尖往下看。
代驾朝警察喊:“大人跳下去救小孩了,到现在还没上来!你们快派人去救他们啊!大人是马云,他都不怕死,你们警察为什么这么怕死啊!”
警察无奈:“不管他是不是马云,我们都没办法。这种天气,派多少警力都不够,去一个死一个……我们已经联系好打捞队了。”
代驾听了,直抹眼泪。
警察:“你是马云的亲属?”
代驾摇头。
警察:“那你一定是小孩的亲属。节哀。”
代驾又摇头。
警察:“都不是?那你哭什么?”
代驾:“我是代驾。马老板啊马老板,你怎么这么冲动啊,还没来得及给我结账啊!”
水下。
程默的嘴唇发白。
他已经两分钟没有呼吸空气了。
心跳加速,意识模糊。
昏迷的孩子近在眼前,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伸手了。
程默悲伤地闭上眼。
时间回溯。
大江向西奔去。
夕阳从水底浮出。
心跳减缓,热量返回体内。
程默重新睁开眼。
他愣了一瞬。
随即骂道:“操!”
程默并没有回到预期中的时间。
此时此刻的他,不在车上,也不在桥边,而是在空中,头朝下,面对滚滚江流。
两秒后。
他再次落水。
有上次的经验,他很快就找到了水底昏迷的孩子,用尽全力把他带到水面。
头顶顿时传来掌声和喝彩。
程默有气无力地翻白眼:“我都快死了,你们还在那鼓掌……倒是来个人帮帮我啊……”
没有人来帮他。
打捞队已经在下游等着捞尸体了。
小孩几十斤的身体在岸上很轻,在水底却重得像是一块巨石,好几次程默都几近脱力,差点带着孩子一块沉入水底。
随着时间流逝。
程默的力气逐渐用光。
见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,也迟迟等不到来帮忙的人。
程默绝望了。
他苦涩地闭上双眼。
又一次回溯时间。
人在半空中,他大喊:“叫人下来帮我!”
无人应声。
下一秒,扑通落水。
如果把人生比喻成游戏,那程默的时间回溯能力,就是存档读档。
别人面对难关,只能尝试一次,输了就是输了,再无重来的机会。
而他靠着这个能力,反复读档,轻易打通难关,因此获得无数旁人做梦都想得到要的学历、财富和名誉……
但现在。
程默玩脱了。
他存了一个死档。
多少次的时间回溯,多少次的重新来过,都无法改变他坠入冰河、冻僵淹死的结局。
最后一次时间回溯。
程默人在半空,鲜血从口鼻中流出。
这意味着时间回溯的能力已经濒临极限。
他没办法再重新来过了。
他最后一次找到小孩,咬紧牙关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试图把他带到岸边。
可还是失败了。
他无助地沉入水底,眼前越来越黑,意识越来越模糊。
直到生命最后一刻,程默还在懊悔。
“好可惜啊。”
“差点就救到他了。”
他疲倦地闭上双眼。
荒漠。
黄昏。
寒风吹过,卷起枯叶,沙沙作响。
一只秃鹫从枯树上振翅起飞,盘旋在一片废墟瓦砾上空。
下面躺着一具尚有余温的身体。
他的左手掌由机械部件构成,指节缝隙处,露出液压关节与交错电线;他的金属右臂被怪物的尖牙咬烂,机油从破损处渗出,一滴一滴地滴进黄沙之中。
除此之外,都是可以食用的血肉之躯。
秃鹫缓缓降落。
远处的沙丘之上。
S108用冷峻的电子眼看着这一切,机械双臂交叉抱于胸前:“我简单讲两句:秃鹫来了,没必要等了。那个荒野流浪者已经死了。我们走吧。”
S9527伸出银白色的机械手臂:“副队长,你看!”
S108打断:“队长不在的时候,我就是队长,不用特意加个副字。”
S9527:“好的副队长。你看,那个荒野流浪者还没死!”
S108:……
转身看去。
那具本该死去的身躯,忽然坐了起来,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。
秃鹫惊飞。
程默站起来。
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,望着漆黑夜空,自言自语道:“我……不是死了吗?”
不远处有个背影蹲在地上,肩膀上下抽动,像在哭泣。
程默立即跑了过去。
“你好!请问这是哪儿?”
背影不说话。
程默跑到背影身后,停下脚步:“怎么了,哥们,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?”
沙丘上。
S108问:“他在做什么?”
S9527:“他在试图跟一头食尸鬼交朋友。”
S108:“可笑。要是食尸鬼都能被感化,我宁可相信明天我就能转正。”
程默按住食尸鬼的肩膀:“别哭了。”
食尸鬼猛地回头。
空洞的眼眶里甩出几条蛆虫,脸上堪堪挂住几块腐肉,其余部分全是森森白骨。
程默这才看清,食尸鬼的身前有一具动物的尸体,此前它肩膀上下抽动,并非在哭泣,而是在用餐。
程默吓得浑身僵硬。
食尸鬼扑了过来。
程默本能地闭上眼。
下一秒。
他睁开眼,震惊道:“时间回溯怎么没用?!”
程默被食尸鬼扑倒在地,拼命地用脚踹,把食尸鬼的肚子踹得皮开肉绽,污秽腥臭的肠子脏器直往下掉,反倒砸了他自己一脸。
当场就恶心吐了。
S108双臂交叉,沉声道:“你没认错人吧?他甚至连一头食尸鬼都解决不掉,我们团队可不收废物。”
S9527眼神坚定:“我不会认错的。下午看见他的时候,他赤手空拳,以一敌百,勇猛至极,战斗力绝不在你我之下。”
食尸鬼发动凌厉的进攻,血盆大口朝着程默没有机械外壳保护的喉咙咬去。
S9527口中勇猛至极的程默,此刻只能用金属右臂勉强抵挡,却还是被尖牙咬得千疮百孔。
机油洒了一脸。
程默发了狠,也张开嘴,往食尸鬼的手臂上咬去。
生生咬下一大块腐肉。
“呸!丧尸是吧,老子咬死你!”
S108:“……他打算用牙咬死食尸鬼?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高手。”
S9527:“这也许是高手独特的战斗方式。”
S108:“9527,别再为他说话了。就算他真是个高手,我们团队也不需要。天快黑了,该去找绿洲了。”
食尸鬼并无痛觉,别说少了块肉,就算断了一只手臂,也不妨碍它向程默发起无止尽的扑咬。
它可以失误无数次。
但程默只能失误一次。
食尸鬼的污血与程默的机油混在一起,渐渐覆盖了周围沙地。
S108转身离去:“走吧。他死定了。”
S9527从背后的电磁吸附剑鞘中,抽出一柄银白长剑,顺着沙丘滑了下去。
“你去哪?”
“我不能见死不救。”
食尸鬼强硬地拨开程默那只千疮百孔的金属右臂。
程默已无力反抗。
眼睁睁地看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向自己的喉咙靠近。
程默甚至能清楚地闻到食尸鬼嘴里那股恶心的腥臭气味。
咬断他的喉咙,只需要零点零一公分。
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白光闪现。
食尸鬼的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痕,接着,头颅从血痕处掉落,咕噜咕噜,黏着沙子,滚进一地的机油与鲜血中。
满面油污的程默死里逃生。
他看着血泊,半天没缓过神来。
这些还未完全渗入沙地的血液,像是一面鲜红的镜子,倒映出橘红色的天空,也倒映出程默的脸。
那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程默眨眼,那张脸也眨眼。
晚风吹过。
背后一阵发凉。
他打了个冷颤。
随着肾上腺素的效果渐渐消退,被压抑的痛觉从右臂传入大脑。
程默咬牙,低头看去。
这是一只陌生的手臂:金属外壳被咬得千疮百孔,露出其中的机械关节与破损线路。
他感到不可思议。
他感到头晕目眩。
S108保持双臂交叉的姿势,缓缓走来,看都没看程默一眼:“我简单讲两句:这种战斗力退化到只会用牙咬的废物,就算今天不死,也活不过明天。你救他做什么?”
“原来那东西叫食尸鬼……这两个人的身体也是半机械的,是我的同类吗?难道说……”
程默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“我魂穿到了异世界?”
未完待续……